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路璐叫醒凌嘉,让她起床吃饭,凌嘉懒洋洋的不愿起身,路璐无奈,只好把饭都端到了卧室,撑开一张折叠桌,铺上餐布,把饭菜摆好,为她穿好睡袍,又拿块湿毛巾帮她擦手擦脸,这才把筷子递给凌嘉。   凌嘉一天没吃什么饭,闻到菜香,不由食指大动,路璐得意的介绍道:“这是首炖排骨,帮你乌发的,这是滑炒甲鱼,帮你滋阴的,这是荔枝炒丝瓜,帮你补脑的,这是黄花瘦肉粥,帮你美容的,都很好吃的,你不用夸。”   凌嘉心里一热,还是忍不住的夸道:“我找对人了,你真适合做个贤惠的小媳妇!”   路璐翻翻白眼,“吃你的吧,都说不用你夸了!”   凌嘉左手托腮,打量路璐,突然问道:“你算T还是算P?”   “踢你个屁!从哪看的这些东西?”   “网上。”   路璐往凌嘉嘴里塞口菜,说:“不T不P,女人罢了,你的女人,你也是我的女人。”   凌嘉很满意路璐的话,她细细的嚼着菜,又问:“网上还说有L酒吧,我还从没去过,你去过吗?”   “我也从没去过,以前跟桑榆在一起时她也没去过,后来跟桑榆分手,她去了酒吧,认识了秦怡,结果乱了套”,路璐严肃起来,她说:“我和你,两个人彼此相知相爱就足够了,认识的同类越少,对自身的安全越大,也更能维持感情的稳定,何况你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更该保持低调才对,枪打出头鸟啊,别告诉我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凌嘉略感惊讶,“我只是问问而已,怎么这么大反应?”   路璐一边打量凌嘉一边翻白眼,“你当时因为好奇吻了我,结果以身相许了,你要再因为好奇干出些什么荒唐事,我真的不想让你活了!一想到你的好奇心我就吓的直哆嗦,以后你若想好奇,只准好奇我一个人,其他的,不许好奇。”   凌嘉咯咯笑道:“我可是很感谢我的好奇心的,当初若不是因为好奇,又怎会俘获到你?”   “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金子值钱,贴的越多越好!”   吃罢饭后,路璐刚想起身收拾碗筷,却被凌嘉一把拉了过去,凌嘉抱住路璐,脸颊贴在她的肩头,喃喃说道:“路璐,有你真好,没有谁有资格用自己的价值观去评判一个人,除了我,别人也没有资格去评判你,你是我的路璐,做事不论对错,我都会喜欢,我这辈子最感谢的事,就是蒋建国让你们去瑞风做墙画,让我认识了你,爱上了你。”   “呵,我也是”,路璐侧头吻吻凌嘉的脸,说:“我先收拾碗筷,等会过来陪你,嗯?”   “我还没碗筷重要?”   “碗筷跟你一样重要”,路璐训道:“碗筷现在不清理出来,等会就难清理了,你也一样,现在不把你隐隐冒出来的好奇心压住,等真蹿上来,就难办了!”   凌嘉撅嘴,“我哪有好奇了?”   “咦,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啊?”路璐把凌嘉撅起的嘴又用手按回去,耷拉着脸说:“你们这些整天围着商场打转的,一闻到新鲜味都会向前去嗅一嗅,两个人牵起手来是过日子,它不是商场,更不是战场,也不需要刻意去寻找商机或战机,它有它自己的固定轨道,只要我们按着自己的轨道走下去就好,其余的那些花花世界我们可以观看,但不能参与。在商场上我没法跟你比,在为人处事上也没法跟你比,但在一些琐碎生活上你可要多听我的,毕竟两个女人怎么往前走,我有过经验,也有过教训,多少总比你有点脑子,其他的可以开玩笑,但对感情我开不起玩笑,生活里有太多意外会发生,意外永远比明天到来的快,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凌嘉,永远也不要说分手,我们一直走到老好不好?我有缺点,我会努力改,你也不要不管对错都一味让着我,我若哪里做的不对了,不管大小,你都要指出来,好么?”   “好,听你的,你可以去刷碗了!”凌嘉笑着捏捏路璐的脸,又凑上去响亮的亲了一口,她真的爱极了路璐这位看上去无所畏忌却又心思缜密的小女人。   初六上午七点,路璐早早醒来,先帮凌嘉找了一件牛仔裤和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外套一件白色羽绒服,拿到卧室让她穿好,待凌嘉穿好后,路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终于说道:“这么普通的搭配也能让你穿出点味道来,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凌嘉不可一世的自夸:“人长的漂亮,穿什么都有味道,唉,我也没办法!”   路璐快速跑出卧室,她很怕自己的耳膜会被凌嘉的话震碎。   凌嘉和路璐收拾妥当后,简单的吃了块蛋糕当早点,然后先开车去接桑榆,见桑榆和吕楠一起出门,路璐得知吕楠也会跟着一起去,她有些犯难,凌嘉的车子也就只能坐五六个人,等会还要去接秦浩梅馨,这可怎么办?   凌嘉倒是一点犯难的表情都没有,她对吕楠说:“开你那辆越野去吧,等会还要去接秦浩梅馨,你那车宽敞。”   吕楠无异议,即刻上楼拿下钥匙,把一辆黑色路虎越野开了来,路璐看到车,眼睛发亮,她对凌嘉说:“这辆车真帅!跟老虎一样有劲!”   凌嘉笑道:“你这不学开车的,还挺懂车。”   路璐随口说道:“我只是喜欢看车,就像喜欢看美人一样。”   凌嘉凑近路璐,半眯着眼问:“你觉得谁美?”   路璐忙说:“你美,你最美!美的不像话!”   凌嘉眼皮抽搐,她反应倒怪快!   四人上车,接了秦浩梅馨后,往郊区农村驶去。   经历了一个年的洗礼,又长了一岁,秦浩看上去似是比年前多了些成熟稳重。   凌嘉问秦浩:“你和梅馨决定好什么时候结婚了吗?”   “日子都订好了,五一订婚,八月初八结婚。”   桑榆问:“房子呢?”   梅馨说:“过两天再去看看,争取这个月定下来。”   路璐扭头问秦浩:“钱够吗?”   “够了”,秦浩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和梅馨的父母都给我们出了一些钱,这样一来,我们就宽松多了,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啃老,真是……”   “呵,别多想了,咱们都是啃着老过来的”,凌嘉劝慰道:“儿女结婚成家,做父母的都高兴,也都会使出他们能使出的全部力气,等你以后有了家有了孩子,就会明白做父母的苦心了。”   “是啊”,吕楠接口道:“以后你们多给家里去几个电话,多看看他们,这就是最能让他们高兴的事。”   凌嘉凑到吕楠耳边,小声损道:“你会说别人,怎么就不会说说自己呀?你多久没给你家老爷子打电话了?”   吕楠瞥凌嘉一眼,小声回击:“你也少说我,你多久没给你家那俩门神打电话了?”   “我们年初一刚见的面。”   吕楠一呲牙,说:“不好意思,我也跟我家老爷子年初一刚见过。”   凌嘉诡笑,“没挨巴掌吧?”   吕楠瞪眼,“巴你个鬼!回你位上坐着去!少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凌嘉成功的触到了吕楠的软骨,满意的坐回座位,差点哼出《小二郎》的歌来。   今天的天气完美的不像话,尽管气温只有六七度,却也风和日丽,算不上冷。   路璐他们要去的地方,正是班长的爷爷家,约是两个半小时的路程。   班长姓李,名字很大众,叫李明,路璐他们习惯了叫他班长,所以这个称呼一直保留了下来,很有一直保持到老的趋势。   李明是个很精壮的小伙子,单眼皮,中等个头,毕业后几经沉浮,最后总算在一家装饰公司立稳了脚,从最初试用期每月底薪一千八百元的收入,涨到了现在的八千有余,若接的单子多,拿的提成多,有时也会突破万元大关,前年他结了婚,妻子是父母介绍的,与他同姓,也姓李,在某事业单位上班,月薪不足三千,但工作稳定,她待人实在,脾性温和,被路璐他们亲热的称呼为李嫂。   李明的爷爷已经七十九岁了,但身板依然健朗,他生在国企,长在国企,一辈子在国企里面工作,不过,不是干部,只是普通的工人,同时也是位民间手工艺人,做出的手工活很得大家的喜欢,就连老丁也曾专门向他请教过。   李老爷子祖籍陕西,只是他从没在陕西定居过,当时由于战乱,他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便被父母带到了这个城市来谋生,那时生活艰难,很多人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挨饿就是家常便饭,李老爷子的母亲因为偷了一点米而被日本人杀害,鬼子杀人往往都会“连坐”,李老爷子的父亲带他逃到了郊区农村,单手将他抚养长大,一生未再续娶。李老爷子可谓经历了一系列的历史事件,也对日本人恨之入骨,他把所有的恨意都埋到了心里,憋出一口努力识字看书的劲,由于家里穷,李老爷子上不起学,小小年纪的他便卯上了一位村里的算命先生,没事就去先生那里请教一二,顺便学俩字,一心只盼着自己快点长出息,好为母亲报仇雪恨,那会他每看到一个八路,都会不由自主抬起小手的向他们敬个礼,因为他知道,这群干瘪瘦黄浑身上下打满补丁的八路跟他一样,都是穷苦人,也都背负着血海深仇。   可惜,就在小小的李老爷子觉得自己学有所成的那一天,日本人投降了,他不能操刀杀鬼子了,鬼子投降那天,李老爷子哭的痛彻心扉,他是在哭,是在为逝去的母亲哀悼,也是在为这好不容易争来的胜利欢喜,这个胜利,是众多的农民吃着野菜扛着步枪争来的,胜利不容易啊,死了那么多的善良百姓,舍下那么多的孤儿寡母,的确该为这胜利痛哭,也该为这胜利欢喜。谁知还没欢喜够,内战又爆发了,那时李老爷子总是弄不明白,刚被别人欺负完了,怎么又被自家人欺负?还让不让老百姓过日子了?老百姓要的并不多,只要能有块地种,有口饭吃,有个房住,就大大的满足了,可就这么点要求都不能实现,真真儿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城市解放后,李老爷子当了一名工人,那会儿的工人可比当下工人的地位高的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老爷子也算有出息了,他一口与生俱来的陕北辽阔嗓音,吼出的秦腔颇具地方特色,受父亲的影响,他弹得一手好三弦,吹得一口好唢呐,再配上那朴实粗犷又高亢激昂的唱腔,惹得街坊邻里没事便来他这里过一把秦腔瘾。   也正是因为李老爷子的多才多艺,才造就了班长李明的多才多艺,李明之所以能在国内最好的美院当成班长,手绘功夫与自身品格皆是不能小觑,这也与李老爷子从小对他的培养有关。退休后李老爷子和老伴一起返回了农村老家,在这里盖了一座二层小楼,老两口本想和和乐乐的安度晚年,可惜天不随人愿,老伴在他们迁来的第二年就因病去世了,从此李老爷子就一个人孤单单的过着,李明不忍爷爷孤单,从他上大二那年起,每年的初六,都会招上一伙同学好友来爷爷家里聚聚,好给爷爷增点喜庆和热闹,老丁若有空了,有时也会来凑凑热闹,这样一年年的下来,李老爷子的家,便成了他们每年同学聚会的地点。   李老爷子喜欢这些年轻的孩子,喜欢听他们肆无忌惮的玩闹和吵笑,对很多人来说,年纪越大,越喜欢看到晚辈们围在自己身边转。路璐他们聚会时,李老爷子往往不会多说话,任由他们闹,也从不以长辈的身份来教导他们应该怎样,或者不应该怎样,凡是认识班长李明的,凡是喜欢班长李明的,无一的不去喜欢他的爷爷——可敬的长辈。他们对李老爷子的称呼,也由起初的李爷爷,简化成了李爷,李老爷子很爱听这个称呼,这让他有种依然年轻的感觉。   一路上,路璐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凌嘉和吕楠说着李老爷子的故事,听的凌嘉吕楠时而悲伤,时而兴奋,时而又无限的感叹——现在的自己是多么幸福。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路程,路璐等人终于到达了村口,凌嘉和吕楠这辈子也没怎么来过农村,初来乍到的,不由好奇,放慢了车速,东望望西望望,只觉新鲜的不得了。   绕过一个弯,吕楠突地指着一头骡子,大喊道:“那是马吧?”   凌嘉也凑过头去看了看,犹豫说着:“应该是吧。”   桑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秦浩梅馨目瞪口呆,打死他们也没想到凌嘉吕楠这两个人精,竟然区分不出骡子跟马。   路璐捂着脸使劲偷笑,等笑够了,她说:“你们说对了一半,那是马骡。”   凌嘉谦虚的问:“什么是马骡?”   吕楠也忽闪着大眼问:“马骡是什么?”   谁能想到精明干练又美丽大方的凌嘉吕楠竟然都不知何为马骡?路璐嘴角抽筋,“简单的说,就是母马和公驴的混血儿,老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骡子和马长的是挺像,等会我再告诉你它们的区别。”   车子往前走了没两步,前方又冒出一头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驴,吕楠又喊道:“我又看到一匹小马!还是马骡?”   这次不止路璐没忍住,就连秦浩梅馨和桑榆也没忍住,都哈哈大笑出来。   凌嘉仔细看了看,说:“那是驴吧?”   “驴?”吕楠晃晃脑袋,说:“怎么长的那么像小马呀!”   凌嘉怕再闹出笑话,索性不再说话,这些动物,她和吕楠从小多是从图画书或照片里看到的,即使是在动物园,也极少有普通的骡子或驴等等这些家禽家畜的存在,也难怪她们猛然一见到活生生的类似生物就看花了眼。   与凌嘉吕楠相比,路璐桑榆等人要好的多,他们从大一开始,每个学期都会不固定的去农村写生,也常与村里人拉呱聊天,认识的动物家禽自然要比凌嘉吕楠多的多,甚至还能区分出不同的野菜和药草,面对此种状况,也只能叫人感叹一句,学习和生活环境的不同,致使人们有了在生活常识上的某些差异,谁也怪不得。   第 92 章   车子拐了几个弯后,终于在一座二层小楼前刹了车,小楼是普通的民居造型,红砖红瓦水泥墙,并无多大特色,但小院很有特点,小院不算大,也不算小,正对大门口的是一个影壁,影壁上的山水风景是李明画上去的,影壁后有几排交叉接起的竹架,上边还缠绕着根根已经枯黄的葡萄藤,小院左侧是一片空地,空地被木篱笆围起,李老爷子每年都会在里面种点蔬菜,像是茄子青椒之类。篱笆边是一个小小的鸡窝,里面养着几只母鸡和一只公鸡,每到黎明时分,人们能清晰的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每到这时,辛劳的农人们便要起床了,为了生计开始一天的忙碌。小院右侧有一棵粗大的垂柳,垂柳下有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小圆石桌,上边放有一副石刻的象棋,周边放着四个敦实的石凳,每到闲暇时,李老爷子会招来几个好友,摆开棋局,厮杀一回,好不过瘾。从大门到屋门之间,有一条被青色方砖铺砌的宽约一米半的小道,踩在上面,再软的鞋子似是也能落地有声,颇有硬气。整个小院被李老爷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很是惹人喜欢。   路璐他们到时,已经快11点多了,屋里已经来了十一二个同学,正在谈聊嬉笑,大家看到路璐等人,蜂拥而出,一哄而上,这个抱一下,那个捶一拳,等都抱完了,捶完了,方才注意到凌嘉和吕楠这俩陌生人,路璐将她们介绍过后,各位又鱼贯而入,走进客厅,随便找个位子坐下,继续聊天,说说这一年的成果和失意,倒也自在。   凌嘉和吕楠打量着客厅,很感新鲜,客厅很大,但家具并不多,地面上铺的是简朴的灰色地板砖,墙壁是不染一丝尘埃的天然涂料白,壁架上放着几个布老虎和小瓷人,想来都是李老爷子亲手所做,壁架中央摆放着一张毛主席年轻时的照片,照片旁边放着一尊观音像,观音像右侧是张全家福,正对门口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中堂,中间画作是一副松鹤延年图,两边对联是“风度鹤声闻远谷,山横雨色卷浮岚”,对联下方,是一张古色古香的八仙桌,上面堆满了各种礼物,形成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小山,桌边的椅子已经被路璐的同学给移走了,在窗户上,贴着两张红色剪纸,分别是麒麟送子和龙凤呈祥,厅内中央挂着一盏由年画做成的小灯笼,煞是可爱。   这里的世界,是凌嘉陌生的,也是吕楠陌生的,但她们却都是喜欢的,这里没有一天到晚听不完的车鸣,也没有成年成月忙不完的勾心斗角,她们喜欢这里的朴实和宁静。而路璐的同学,也是凌嘉吕楠喜欢的,他们热情的围着凌嘉吕楠聊天,当知道凌嘉吕楠还是单身贵族时,甚至有的女生会张罗着帮她们介绍对象,更有甚者,有几个男生竟大大咧咧你推我嚷的毛遂自荐,弄出一串又一串的笑话,也直叫凌吕二人哭笑不得。当得知凌嘉吕楠的工作后,他们会毫不掩饰的惊呼一声,毛遂自荐的先生们先是往后一退,而后继续嬉皮笑脸,没有丝毫做作或应付的成份。   路璐桑榆等人一进门,就被早先来到的同学来回拉着闹了起来,其中闹的最欢的,就是路璐等人的御用发型师,孔箜,她坐在路璐的腿上,捏着桑榆的鼻子,嚷道:“小鱼鱼啊,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年轻啊!你看我都老了呢!路璐这混球还一直跟你住一起吗?姓路的,你可别耽误人家桑榆找婆家!”   路璐打诨:“你要真这么关心桑榆,就把你家程子让出来给她,我挺看好你家程子,程子那么好的人,跟着你孔二多委屈呀,是不是程子?”   程子一脸崇拜样,说:“我寻了这么多年知己,这回总算寻到一个了!路璐你就是我的致命知己呀!”   大伙哄笑,谈笑间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位同学,有两位是刚从国外归来的海龟,其中一位还追求过桑榆,不过现在早已有了固定女友。大家见到这对海龟,又都凑上去嘻嘻哈哈,挣着抢着要礼物,不时损损彼此,极为开心。   到十一点半左右,屋里已经坐了近二十个人,这群同学中,有的年薪已达几十万,有的月薪不过五六千,有的正读博,有的正留学,但无一例外的,他们的衣着皆为朴素,谈笑皆为爽朗,没有轻视,没有距离,没有隔阂,俨然一番世外桃源的景象,这里的女性,加上凌嘉和吕楠这两个“外来户”,也仅仅只有八个,男多女少,女人成了宝,女人吩咐男人去抓瓜子,男人就去抓瓜子,吩咐男人去削苹果,男人就去削苹果,总之,女人吩咐男人做什么男人就去做什么,且一个个都风度翩翩,没有丝毫怨言,似乎这本就是他们该去做的一样。   凌嘉吕楠禁不住的感慨,自打毕业后,她们一早就与多数大学同学失了联系,更别提同学聚会之类的事了,即使聚会,也不会聚起这么多人来。   吕楠对凌嘉说:“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吕楠指指那群正笑闹着的人,说:“桑榆和路璐的这一群同学,不管男生还是女生,他们里面竟然没有一个是染过发的。”   “呵”,凌嘉环顾一圈,点头认同,“是啊,幸好你和我也都没有染发的嗜好,否则还真不入群,还是黑发好看。”   吕楠叹道:“真是什么人找什么人,看到他们,我就明白桑榆和路璐为什么是那种性格了,你看这一屋子的人,看着都是大人,可分明又没一点大人的样子,真是奇观,跟咱们那些朋友一点都不一样啊!”   凌嘉笑道:“所以说我和你今天来对了,多了解一下她们身边的人,总不是件坏事。”   十一点五十,班长李明,李明的妻子李嫂,还有李老爷子终于现身了,他们刚才是去村头酒店定菜去了,这么多人,若只自己做,是绝对忙不过来的。   没想到他们三人刚到,老丁竟又像尊天神般出现了,主角现身,恩师降临,众人又是一番吵闹,孔箜扑到李嫂身上先亲了人家的脸两大口,接着又送了李明和李爷两个飞吻,孔箜的男女不限老少通吃,惹的程子直直的鄙视这位整天把她放在心尖上的野蛮女友。老丁先与李老爷子说了几句话,又脱下外套,捶这个小伙子一拳,拍那个大姑娘一下,乐的嘴都合不上,每逢初六,老丁但凡没事,他是一定会来这里与他的学生们聚一聚的,路璐这群学生是老丁代过的最好最热情也最有人情味的一级,身为师长,老丁也想与自己的学生们多些接触,更何况,这里的所有人,逢年过节都不会忘记他这位恩师,每到他或他夫人的生日,也必会邮寄来礼物,这让老丁每逢谈到路璐他们,脸上总会挂起掩不住的自豪,是啊,在这个越发冷漠的世界,能有学生记得老师,也确为值得去让自己自豪的事。   老丁把他的学生挨个捶完,又与凌嘉吕楠聊了会天,老丁笑呵呵的说:“你们俩第一次来这里,就把自个儿当成村里人就成,村里人嘛,没那么多讲究,可别感到不自在,我这群学生,除了路璐秦浩梅馨这三个,其他的大多转了行,要么转了设计,要么干起了买卖,读博或留学的那几个也都转了专业,但他们个个可都棒的很啊!”   凌嘉客套着:“是啊,我和楠楠很少来农村,今天一来,让我们大开眼界,您这群学生也让我们感动的很,他们的确都很开朗热情呢。”   李嫂周到的帮凌嘉吕楠倒上茶水,说:“你们是路璐的朋友吧?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行,他们这群同学都不是外人,同学的朋友也都不是外人。”   “呵,好”,吕楠端起茶水喝一口,“听说你有孩子了,孩子现在在哪儿呢?”   “在他爷爷奶奶家呢”,李嫂玩笑道:“这屋里本来就是一群大孩子,再弄个小孩子过来,非得乱套不可。”   凌嘉含着笑,说:“你这比喻倒也贴切,的确都像孩子。”   “是啊,他们不聚到一块还看不出什么来,一聚到一起啊,真是青蛙翻天了,一点大人的模样都没有,这样也好,生活压力太大了,一年中能有这么一天高高兴兴的,是福呢”,李嫂拿起茶壶,说:“没水了,你们先聊,我续点水去。”   凌嘉吕楠笑着点头,李嫂尽管算不上有多漂亮,但她的大方贤惠,却印入了凌嘉和吕楠的脑中。   李老爷子见到桑榆,先是一番惊讶,又是一番思量,最后,他说:“我还记得你这丫头,叫小桑!好几年没见你了啊。”   桑榆说:“是啊,李爷,您记性可真好,我以前在国外一直读书呢。”   李老爷子朗声笑道:“好,出国了,有出息啊!回来就和同学聚聚,说说话,等会我拿葡萄酒,你可得多喝点。”   “成,我可惦记着你那葡萄酒呢,好几年没喝过了,想得慌。”   “哈哈,等会咱多喝点”,李老爷子看着凌嘉和吕楠,说:“这俩闺女,以前没见过啊。”   路璐上前说道:“李爷,她们是我和桑榆的朋友,在家憋得慌,我们带她们出来玩玩。”   “好,好,来玩好,人多了热闹。”   路璐首先介绍吕楠:“她姓吕,您叫她小驴就好。”   李老爷子笑哈哈的点头:“小驴好,小驴好。”   吕楠的脸差点被路璐气青,可还得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应付,凌嘉和桑榆见状都捂住嘴笑了起来。   路璐憋了憋笑,又介绍凌嘉,“这是凌嘉,您叫她小凌就好啦。”   “好,好,小驴小凌,我识住了,等你们明年再来啊,看我老头子准能记得你们。你们多跟小路他们玩,年轻人,好说话”,李老爷子转身对李明说:“明子,菜一会就送过来,你把楼上那个长桌子搬下来,还有那几瓶白酒,都拿下来,和这个八仙桌对上,盛下你们没问题,我去地窖拿葡萄酒,一会就过来。”   李老爷子走后,吕楠瞪路璐一眼,压低嗓子,狠狠的问:“什么意思呀你?介绍凌嘉介绍的那么正常,到我就成小驴了?”   路璐一副冤枉相,“你不能怪我啊,谁让你姓吕了,李爷爷喜欢叫小什么小什么,你没听他叫我的时候也叫小路啊?不信你问桑榆。”   桑榆点点头,说:“李爷爷也叫我小桑,听习惯了就好了。”   吕楠不满的嘟囔:“我不就把驴说成马了吗?至于这么早就造报应嘛!还被驴附身了我!小桑多好听啊,小驴多难听啊!根本配不上对嘛!桑吕……桑驴……脏驴……难听死啦!”   凌嘉路璐再也忍俊不住,俩人抱着头笑弯了腰。   大家从楼上搬下了长桌,与八仙桌对到一起,组成了一个长长的大桌子,李明带着几位同学去邻居那里借来了几把椅子和凳子,大家围着桌子依次坐开,路璐左边是凌嘉,右边是桑榆,桑榆身边是吕楠,吕楠问桑榆:“李老爷子和老丁坐哪儿?”   “坐在头上正中间,那里是他们俩的御用专座,其实也没太固定的座位,等会闹起来就会坐乱了。”   吕楠了然的点头。   没多大会,放在菜筐里的热腾腾的菜便一道道的送了来,不到二十分钟的工夫,竟摆了满满的一长桌。   路璐对凌嘉说:“这里的菜大多是很地道的农家炒菜,等会你尝尝。”   “好。”   李老爷子抱着一桶葡萄酒进来了,他擦擦汗,对李明说:“明子,还有一桶,我放到门口了,你抱过来去。”   李明应声而去。   等都入座了,李明站起来,举起酒杯,说:“还是老传统,先干一杯,一杯到底!”   酒杯相碰,众人说着干杯,一口饮尽。   他们的第一杯酒,往往都是白酒,不管会喝不会喝,都要咽下去,因为他们觉得,所有的酒中,只有白酒最能以情谊说话,在泱泱中华,白酒里蕴含的情与义,是其他酒类永远也无法比过的。   凌嘉吕楠跟着喝了一杯,喝的两人直皱眉,她们平时极少喝白酒,即使喝,也是喝些五粮液之类的国宴用酒,但路璐她们喝的是普通的小糊涂仙,味道上自然会差了许多。   一杯入肚后,大家又敞开了话匣子,聊到兴头上,程子提议每人都要说个荤段子,说不出来的就被罚酒两杯,从老丁开始,一人一个,弄的满屋笑嘎嘎,凌嘉吕楠有时听不懂那段子里的意思,只好向路璐和桑榆求解,待路璐桑榆对她们解释过后,她们一边捂着嘴巴哧哧笑,一边在脸上飞起两团红霞,隐含这么深听起来又这么文明的黄笑话,她们真的是第一次听到。   轮到路璐时,路璐瞄一眼正专盯着自己看的凌嘉,清了清嗓子,侃道:“你们讲的太黄了,我讲个清淡点的吧,我讲的这笑话跟咱们专业都有关,可文明的很啊!话说美术学院某男生与女模特谈恋爱并致使其怀孕,学校欲将其开除,但苦于找不到罪名,冥思苦想后,终于找了一个罪名:非法占用教具,并使其严重变形!某男即刻被开除了事。”   “路璐你这也太清淡了点吧,这段子上学那会都传烂了,不行啊”,程子不乐意了,“罚酒罚酒!”   老丁也大笑着凑上来,亲自帮路璐倒上酒,说:“罚酒!路璐快喝!”   路璐认命的喝罚酒,她守着凌嘉,哪敢肆无忌惮的讲什么荤段子?凌嘉刚刚迈入狼虎之年的大门槛,她可不想晚上被人吃荤,腰酸背痛的,很要命啊!   凌嘉斜眼瞥着路璐,知道她肚子里有货,就是守着自己不敢说而已,敢在太岁奶奶 头上装清纯,你小样的还没练到家!想到路璐的床上功夫,凌嘉即刻决定早晚要把路璐肚子里的货都掏出来,她倒看看路璐到底有多yellow!   轮到凌嘉和吕楠时,两人都说不出这种笑话来,她们只能被罚两杯,挨到桑榆,酒量颇浅的桑榆为了不喝罚酒,把心一横,闭着眼红着脸开始说了一串顺口溜:“老干部,三大怪,五十开外才学坏,唱歌就唱迟来的爱,跳舞专找下一代;老干部,壮如牛,上流口水下流油,子孙后代满地走,香火延续从不愁;老干部,进舞厅,先关门,后关灯,先摸疙瘩后摸坑,然后再做俯卧撑!”   顺口溜多数人早已听过,但这样的顺口溜再配上桑榆那张含羞带怯又咬牙切齿的脸,效果就不一样了,大家哄堂而笑,桑榆逃过一劫。   吕楠一口水没咽下去,“扑”的一声喷了出来,吕楠这个常在花丛转的花花公主承认,桑榆又让她刮目相看了!她打定主意要好好研究研究桑榆,看看她脑袋里到底还有些什么东西!整天给老娘整意外,太不像话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这篇,最近这段时间可能都无法更新了,见谅吧。】   第 93 章   正午的阳光斜照在小院中的垂柳上,干细的树枝将阳光分成了块。   本该是个静谧的午后,因为有了人的参与,越发显得欢闹起来。   室中的人们一边说一边闹着,李老爷子给每个人都到了一杯自酿的葡萄酒,纯凉的汁液顺着桶口汩汩而流,叫人一看便会得知它的味道该会有多甜美。   李老爷子一边倒酒一边说:“自家酿的,纯绿色产品,存了这么久,就等你们来干完它呢。”   待李老爷子挨个倒完,路璐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又对凌嘉说:“很好喝的,我来这里最喜欢的就是李爷爷的葡萄酒,酒味不重,跟果汁似的,好喝,你尝尝。”   凌嘉看着色泽净纯鲜亮的葡萄酒,端起来先饮了一小口,酒味的确不重,完全可以当成果汁来喝,入口后直感爽滑清冽,口感并不亚于市面上卖的那些,她不由的对李老爷子的手艺有了些佩服。   吕楠端起酒,也先喝一小口尝了尝,只觉得跟饮料似的挺好喝,她干脆把一杯子一口气都喝了下去。   路璐等凌嘉喝完,赶快拿着自己和她的杯子跑到桶边倒了两杯,李老爷子酿的酒并不算多,又太好喝,每年都是抢手货,下手稍微晚一点,等待自己的将是空桶一个,她不能不动作快点。   孔箜见路璐毫不客气的一倒就是两杯,瞪圆了眼睛,她嚷道:“姓路的,你又偷酒!怎么每年都是你先喝第二杯呀?今年更离谱,竟一下倒两杯,丁老李爷给我作证,大伙说是不是得罚她一下啊?”   “罚,罚,罚酒!白的!”众人大笑着配合。   “先别嚷嚷罚,你们先看我把酒是端给谁的”,路璐翻翻眼皮,咬着牙把酒放到凌嘉身边一杯,再放到吕楠身边一杯,又一拍手,说:“看了吧,我倒的这两杯酒,可不是我自己喝的,我是给凌嘉和吕楠倒的,人家俩人初来乍到的,刚才一尝到李爷亲酿的美酒,一不小心都喝了下去,她俩不好意思来倒,我过来帮着倒,这倒成我错了?孔二!你跟我的朋友见外啦!还老发假情报误导大伙,还给我的自尊造成严重撞击,你快点自罚三杯吧!白的!”   大伙又哈哈笑着把矛头指向了孔箜,路璐急忙走过去帮她斟满酒,逼着孔箜喝下去,孔箜自认倒霉,一饮而尽,吃了两口菜垫垫肚子,又把剩下的两杯罚酒喝下,路璐直夸孔箜是女中豪杰。白酒度数高,孔箜连喝三杯已经红了脸,好在孔箜酒量不错,平日喝个半斤八两的没问题,要不这个喝法,一准得倒下了。   孔箜拍拍路璐的肩,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你那贪葡萄酒的样,姐姐等着看你被罚白酒!”   吕楠直想踹路璐一脚,这个路璐,怎么老爱扯上她啊?还说的没边没沿,吕楠坐到凌嘉身边,说:“看你家路璐撒谎都不带眨眼的,你以后可得管严点。”   凌嘉笑而不语,路璐胡说八道的本事太强了,反应也太快了,她以后还真得管严点。   路璐见吕楠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她只好先坐在吕楠的位子上,桑榆等她坐下,小声说:“等会我去帮你倒点葡萄酒吧。”   “咦,好啊,大家都知道你酒量不行,你去倒一定没问题,我先把你这半杯喝了,等会你倒两杯过来”,路璐说完就拿起桑榆的那半杯酒,一仰脖便喝了下去。   桑榆无奈的微笑,她知道,路璐平日从不贪酒,但每次同学聚会,却都会贪这里的葡萄酒,原因只有一个,李老爷子酿的葡萄酒,除去味道好之外,更重要的,它是天然的,毫不做作,路璐一向喜欢质朴的东西,包括人。   秦浩梅馨快要结婚的消息即刻公开了,大家一经得知,立刻向他们敬酒,一时间,竟掀起了一个小高 潮。   路璐身边坐有一位带眼镜的男同学,由于高度近视,大家都叫他四眼,这会他拍拍路璐的胳膊,问:“你那位叫凌嘉的朋友,有男朋友了吗?”   路璐瞄四眼一眼,立刻说道:“有了啊,怎么?”   “我怎么刚听她说还没男朋友啊?”   路璐一怔,又开始胡扯:“没有固定的而已啦。”   “噢,原来这样,要是真没有,我还寻思你把她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咦,四眼,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凭你一句问话,就知道你有多不关心我”,四眼挤眉又弄眼,却硬在脸上覆满了一层忧伤,“我都分手快四个月了,哥我很孤单啊,要不你跟哥凑对?”   “四眼,每年你都在聚会上说一句要跟我凑对,你就不嫌烦啊?我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路璐拿起筷子,夹了点菜放嘴里嚼,等咽下去,说道:“我要能跟你凑对,早在上学那会儿就凑了,还用等到现在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少打身边朋友主意。咱都太熟啦,知根知底的,太没私人空间了。”   四眼哭丧着脸,说:“你看你,你看你,老这么倔,总伤哥的心,哥的厚脸皮都是从你这儿练出来的。”   桑榆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伸长脖子,对四眼说:“四眼,我记得从大三聚会开始,你就说要跟路璐凑对,六七年过去了,你还真怀旧啊!”   路璐接话道:“岂止怀旧啊,还是经典的,经典怀旧!”   “安静安静!诸位安静!”四眼一瞪眼,一拍桌子,一起身,一竖脑袋,声音洪亮的喊道:“丁老李爷作证,我四眼,今日郑重宣布,我要跟路璐凑个对!”   屋里立刻沉寂了两秒,凌嘉不由的看向四眼,个头挺高,足足有一米八五,偏瘦,脸上棱角分明,浓眉大眼,长的还算不错,挺有男人味,她又看向路璐,路璐也正看向她,两人视线一对,路璐冲她无所谓的摇摇头,意思是开玩笑呢,凌嘉吃味,哪有这种开玩笑法的?骗鬼呢你!   两秒的沉寂之后,屋内立刻爆发出了山洪般的大笑声,老丁一口茶即刻喷了出来,他大笑道:“四眼啊,为师都为你做了四年证啦,你小子也太没出息啦!”   孔箜也大笑着说:“丁老,你可说错啦!四眼是太有出息了!路璐还是你功劳大啊,看你把四眼那脸都给锻炼成铜墙铁壁啦!”   秦浩笑的脸都抽筋,他指着四眼喊道:“四眼,你那句话我都能倒着背下来了,七八年啦,你怎么还没说够啊。”   凌嘉吕楠听着诸位一边大笑一边损四眼的话,不由纳闷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桑榆在吕楠身边解释说:“四眼从上大三开始就说要跟路璐凑对,一直到今年,还在说,不过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说过就算,从没行动过,所以大家才笑。”   原来这样,凌嘉吕楠释然,凌嘉问桑榆:“四眼是做什么的?”   “做商业插画的。”   “他喜欢路璐吧?”   “他只是喜欢跟路璐闹着玩,我们也都习以为常了”,桑榆说完,又补了一句:“你不用放在心上。”   闹着玩吗?凌嘉并不认可这种说法,她倒觉得,四眼是通过开玩笑的方式,在向路璐表明心迹。他应该知道路璐不会回应,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像开玩笑。路璐不可能一点也感觉不到,因为在众人冲四眼大笑调侃时,唯有路璐只是轻轻的微笑,看似羞赧,实则是为了护住四眼的面子。   凌嘉突然觉得四眼很可怜,从大三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七年了,七年间从未间断过的一句“玩笑话”,这个人对路璐的用心,又该有多深?   凌嘉低头喝着葡萄酒,仔细想着为什么路璐身边的朋友,总会在不经意间让自己感动?路璐够善良,够痴情,够真诚,也够活泼,所以她的朋友也多是像她一样。或许,真的应了那句老话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凌嘉突地发现,这里才是路璐的世界,因为路璐在这一方民居里,可以尽显她的本色,想笑就笑,想闹就闹,而不是像初四那天在高级会所里一样,她那时的笑,是为了想适应自己的环境,而强撑出来的。   凌嘉决定从今以后,路璐不爱去的场合就不再强迫她去,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只要能适应彼此,融汇彼此就已足够,又何必去逼着对方非要适应自己从小到大接触的人或生活的环境?那些所谓的朋友,那些所谓的环境,都是带着面具的,唯独路璐对自己,从来不带面具,正因如此,所以也唯有路璐一人,才能陪着自己真正走到老,走到死。   但凌嘉对路璐今天的表现也略感意外,来到这里聚会的人,都是路璐的同学,狗找狗,猫找猫,路璐喜欢谈天下事,她的同学自然也多是喜欢谈天下事,包括老丁在内,谈及社会的阴暗面时,竟也会像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一般义愤填膺,让凌嘉感到意外的是,当几乎所有人对当今社会某些弊端进行猛烈抨击的时候,路璐却是只笑着点头摇头,要么就随声附和,基本上,她就从没发表自己的观点或感受,这跟她平时和秦浩梅馨在一起时的尖牙利齿形成了强烈对比。   路璐一下由法家代表人突地变成了一个儒家名士,这让凌嘉感到有趣,她小声问路璐:“你平时不是最爱谈这些的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谦虚了?”   “祸从口出,我只跟最好的朋友谈这些”,路璐笑眯眯的看着凌嘉,说:“其实也是跟你学的,少说多听。”   凌嘉莞尔。   聚会进行到中期,大家开始玩起了游戏,比起了速写,让老丁当裁判,谁画的最好最快谁赢,输的要罚酒三杯,同时敬老丁一杯,凌嘉吕楠第一次见到这种游戏,不由的都睁大了眼,看他们在半分钟或一分钟之内迅速勾勒出来的速写,又不由的惊叹他们那双灵巧的手。   游戏告一段落,老丁来了雅兴,他让李爷拿出文房四宝,同时用左右手各写了一副对联,右手写“兰若即清,竹林亦静”,左手写“诸天不老,大地皆春”,写完后送给了李老爷子,老丁的字颇有些名气,李老爷子拿着对联爱不释手,高兴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路璐来了兴致,也拿过笔墨纸砚用左右手写了一副,提起一口气,墨落纸面,右手写“大节仰忠贞,气吐虹霓,天问九章歌浩荡”,左手写“修能明治乱,志存社稷,泽遗万世颂离骚”,路璐写的有点慢,字也远不能与老丁的相比,但能用左右手同时写出来,也确是不错了,老丁看着路璐的字,直夸路璐有长进,路璐听的心花怒放,凌嘉吕楠却是诧异万分,特别是凌嘉,她从来不知道路璐竟然左右手都会写字,她问路璐:“你怎么从没对我说过你还有这绝活?”   “我的偶像可是达芬奇呢!我小时候常用左手写字,常被人叫左撇子,后来纠正了过来,有时就忘了这茬儿,来兴致了才写一写玩一玩”,路璐笑嘻嘻的说:“再说写的又不好看,拿给你献丑啊?”   “你说这话真是欺负我这连毛笔字都不会写的人啊!”   “欺负的就是你啦”,路璐把对联一卷,说:“送你了,以后我教你写毛笔字。”   “嗯。”   聚会进行到后期,大家都喝的有些微醺了,不约而同的,大家都唱起了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老丁是位颇有名望的艺术家,他不止在专业上造诣极深,同时也精通音律,这首古老的《无衣》是当年的老丁依着古韵谱成曲,又一字一句教给他们唱的,如今用千年之前的这首慷慨激昂又低沉悲壮的从军曲来表述他们之间的情意,直叫人心神一震。   老丁曾感慨的说,当下这些凄凄呀呀的流行曲,远不能与《诗经》《楚辞》相提并论,诗经中的“风”几乎全部来自民间,那时的人们尚能咏出如此绕人魂魄的曲调,当下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们却不能,物质生活在不断上升,精神生活却远远不能跟从,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最后,老丁叹道,唯有民间的,才是永恒的。这也是为何老丁喜欢去乡间村野搜集创作素材的原因之一。   如今像老丁一样的老师已经不多见了,老丁年纪大了,他早已不再常代本科生,手下仅有三两个研究生,路璐他们能在入学之初便与老丁相识相处,不得不说很幸运。有什么样的老师就会有什么样的学生,老丁的一切爱好以直接或间接的形式传染给了路璐他们,也使得路璐等人对朴实的乡里人有了鱼与水一般的天然情感。   凌嘉和吕楠渐渐湿润了眼睛,她们相信,这一屋子的人,说出的话都是真诚的,笑着的脸都是真诚的,唱出的歌也都是真诚的,这一刻,习惯了应酬应付的凌嘉吕楠,相信了人间自有真情在。   班长李明突然拿出一张光盘,放到了DVD里,他对桑榆说:“桑榆,你四五年没参加过聚会了,大伙都挺想你的,你还记不记得大三的时候,在元旦晚会上,你和路璐跳过的那支恰恰舞?我可是一直帮你们记着呢,趁着大家都在,你们再跳给我们看吧,咱们这伙老同学,从毕业以来每年都只聚会一次,这些年,大家都多多少少的经历了起起伏伏,这次分手后,若想再聚,只能再等来年,咱们里面,结婚订婚的人已经不少了,女同学里只有你和路璐还单着,真是替你们骄傲啊。当年你们俩是咱们系的一对系花,不知道让多少男同胞都动了心,因为那支舞又名扬校外,让外校的哥们儿都知道了你们的大名,你们今天再跳一回吧。春节一过,我就29了,自打有了孩子以后,我总觉得自己的负担越来越重了,养孩子,供房子,应付领导,应酬客户,照应父母,一摊又一摊的事,永远也做不完,钱挣得永远没花的快,人也变得越来越老了,只有在每年的这一天,我才能痛快的想说就说,想笑就笑,看你们跳跳舞,我觉得我可能……还能再年轻起来。”   老丁喝的有些高了,他摇晃着站起来,说:“李明,你小子少这么煽情,你还老?老什么老!压力大点怕什么?能死人吗?等你到了我这岁数,就知道你们现在有多幸福了。路璐桑榆,你们俩再跳支舞啦,助兴嘛,年纪轻轻的,想跳就跳,别扭捏,扭捏的没劲!我年轻那会就整天和你们师母跳舞。”   桑榆点了点头,她接着看向路璐,路璐也点了点头。   李明秦浩等人见她们点头答应,极为高兴,立刻将桌子移到了一边,又扫了一遍地,好给她们清理出空间来。   桑榆今天穿来的是裙装,跳起舞不会难看,路璐看看自己,也还好,黑色牛仔裤,半高跟的小皮鞋,还能凑合一阵。   路璐脱下外套和毛衣,里面只剩下了一件薄薄的黑色立领衬衣,她把孔箜的黑色小皮衣穿到身上,但并没拉上拉链,只任它敞开着,她随手将头发挽了起来,又借来李老爷子的一顶深棕色小草帽戴上,整个人立时显得英姿飒爽又俏皮可爱,桑榆也将外衣除去,修长纤细凹凸有致的身段煞那间显露,令在场的男女同学都忍不住暗赞了一声。   李明问路璐和桑榆需要先熟悉一下吗,路璐桑榆同时摇头,那支舞,她们跳过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没有必要再去熟悉些什么了。   李明按下了键,拉丁风情的恰恰舞曲即刻响彻了整个房间,路璐和桑榆柔韧适度且配合默契的舞动起来,路璐走男步,桑榆走女步,两个人就像两条正在滑行的蛇一样,在跃动中贴近,分开,旋转,游离,反身,摆荡。   恰恰舞的特点之一,是步频较快且存有许多花哨,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有失雅观。   热烈奔放的舞曲,热情洋溢的舞蹈,标准生动的舞步,优雅激昂的舞姿,路璐和桑榆,就像两位职业舞者,在这首舞曲中,她们竟没有一丝的错漏之处。   天知道当年的她们有多爱这支舞曲,天知道当年的她们将这支舞跳过多少次,天知道当年的她们有多少次在这首曲子中极尽的抵死缠绵,天知道为何在多年以后,她们还能将这舞跳的不出丝毫纰漏,甚至更胜当年。   在场的所有人,只知道路璐和桑榆又一次为他们带来了视觉震撼,只知道她们生来似乎就该是连在一起的,无论以何种身份,她们都注定了那似是剪不断理还乱般的惺惺相惜。这样的两个人,是可望不可及的吧?看她们互相挑逗一般的笑,看她们暧昧又大胆的动作,无一不在述说着这两个人的心有多么靠近,无一不在述说着她们对彼此有多在乎。   能被这样两位女子爱上的,该是何种人?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在想这个问题,除了凌嘉和吕楠。   凌嘉吕楠正忙着用手机赶快把路璐和桑榆的舞蹈拍摄下来,她们对自己都是有信心的,单单舞蹈配合上的默契并不能改变现实,凌嘉相信路璐对自己的爱,吕楠也相信桑榆早晚会爱上自己,舞曲太短,舞步太快,她们要抓紧时间去拍拍拍。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四分零十三秒的舞曲霎间而止,与此同时,路璐也在将身体灵活的穿过桑榆的双腿后,以一个回旋式的后仰拥抱结束了舞蹈,室内的掌声哗啦啦的响起,桑榆在路璐耳边小声说:“我想当年的你了,很想。”   路璐小声回道:“我也是,但我更喜欢现在的你,能放得下,放得开。”   “我爱你,璐,无论以何种身份,这一世,都会爱,只愿下一世,我们不要再错过”,桑榆紧紧拥抱一下路璐,唇蹭过路璐的脸,留下一丝温度后,微笑着走向了吕楠。   周围的同学都在说些什么,路璐已经无力再去听了,她程式化一般的应付着,不知道别人在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脑子里,始终轰隆隆的响着那决绝一般的声音:“我爱你,璐,无论以何种身份,这一世,都会爱,只愿下一世,我们不要再错过。”   人类的感情总是复杂而微妙的,它不可能像数学方程式那般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它里面牵扯着太多的结,太多的网,即使已经理顺开来,而当某个结突然松落时,整张网也不由的会为之一颤。   感情的纠缠,与年龄大小无关,与成熟与否也无关,与之有关的,只有曾经的爱,与现在的情。   曾经与现在的区别,或物是人非,或物非人是。当我们想珍惜的时候,却已错过,当我们想放弃的时候,却有了回忆,山路尚有十八弯,情肠更有千千结,无为实为无不为,四大皆空空非空,谁又能真的看透这迷眼的红尘,谁又能真的说清这孰是孰非?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路璐垂首长吁,榆,你这次,是真的要彻底把我放下了吧?我本该是高兴的才对,却为何心里总在涩涩的疼呢?我果然是自私的吧,有了凌嘉,还隐隐奢望你的眼里只有我,我能不能也告诉你,如果真的有下一世,我希望我们还是女孩,如果真的有下一世,我希望我们还能相爱,如果真的有下一世,我希望我们永远是彼此的唯一,如果真的有下一世,我将在这一世许个愿,我的下一世,永远只是桑榆一个人的女人。   可惜啊,没有人知道是否真的有下一世,我们活在这一世,只能去珍惜这一世的光阴,去热爱这一世的爱人,毕竟,一颗心无法同时装下两个人啊。   路璐笑了,她笑着看向桑榆,好似在说,我爱你,榆,以朋友的身份,祝你和吕楠能天长地久;她笑着看向凌嘉,好似在讲,我爱你,凌嘉,就在这一世,愿我和你能地久天长。   路璐在笑,桑榆看出了她笑中的爱与遗憾,凌嘉看出了她笑中的爱与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10点左右,与友畅聊,毫无睡意,便偷空写下了这一段,友人在一旁端茶送水,倒也难得的勤快。写到老丁,想起了自己的老师,写到桑榆,又难免遗憾重重,只凭着当时的心绪写了下来,今日再看,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顺畅,现下已无力再改,待日后再说吧。近期较忙,事情较多,下次更新不知是何时,见谅。   第 94 章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下午三点五十分,已处于西半天的夕阳吻住了高昂的树梢,懒懒地撒下一地光辉。   众人挥手道别,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大家相聚的时间,却只有三百六十五分之一。   李明李嫂和李老爷子,目送着一张张年轻又挂着沧桑的脸离去,李明不停的挥手说再见,脸上带着笑,眼里透着隐约又湿润的光。   对于已经习惯了聚散的众人来说,这次的分离,有伤感,却无悲戚,大家匆匆的而来,只为这一刻的相聚,大家不舍的分离,只为这一年的征途。   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分离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不知是谁的手机,扬起了的《启程》的曲调,那歌里在唱着,别害怕现在的离别啊,微笑着挥挥手说再见吧,明天就等在下一个路口,再远的风景啊,我们会到达。   就在启程的时刻,让我为你唱首歌,不知以后你能否再见到我,等到相遇的时刻,我们再唱这首歌,就像我们从未曾离别过……   凌嘉和吕楠听着这简单的旋律,感概万分。   四眼深深凝望路璐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徒留一尾孤绝的背影,对四眼来说,只要每年能见路璐一面已足够,他从来不会奢望太多。   追求过桑榆的那位男同学,一边慨叹着当年的初恋情怀,一边追随上了四眼的影子。   有太多扯不清的情愫在分离的这一刻刹那而生,只是人不再年少,再也不能无所顾忌。   岁月长了人的心智,也竖了太多圈框,心的张扬与不羁,随着年岁的流逝而生出了度。   吕楠刚打开车门,就听到一声声“哼哼”的声音,定睛望去,竟是一只跑出猪圈的白色小猪,吕楠兴奋的大喊:“凌嘉凌嘉!整天吃猪肉,我今天终于看到小猪了!”   凡是听到的人都哈哈大笑,凌嘉也好奇的弯着腰往前凑着看,嘟嘴说:“这只猪可以用来烤乳猪的吧?”   路璐捂住眼,对桑榆说:“这年头竟然真有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人!丢人丢到猪姥姥家了!我不认识这俩人!”   桑榆的情绪本来还稍显低落,被路璐一逗,也放声大笑起来,心情立刻好了不少。   路璐见桑榆恢复情绪,多少松了口气,她小声对桑榆说:“榆,打起精神,往前看,嗯?”   “嗯。”   桑榆心里暖暖的热了起来,往前看吧,至少这一辈子,总要往前看的,桑榆走到吕楠身边,悄悄握住她的手,柔声说:“回家了。”   吕楠稍稍一怔,随即妩媚莞尔,回家了,总算有个家了。   回家的路途再远,也只会让人感觉到近。   路璐和凌嘉回家后,二人一起去泡澡,好冲去一身的烟酒味。   凌嘉问:“你知道四眼的玩笑,其实不是开玩笑吧?”   “嗯,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路璐轻轻笑道:“桑榆出国后的第一年,那一年聚会分离后,四眼把手机放到桌上忘了拿,我想追上去送给他,不小心按了一个键,却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了我的单人照,呵,那之前我一直以为四眼是开玩笑的,桑榆为这也吃过好大的醋,直到那天我才明白,四眼不是开玩笑。”   “也难为他了”,凌嘉轻撩着水,问:“你和桑榆跳完舞,说什么了吗?”   “嗯”,路璐点头道:“她说她很想当年的我,我说我也是,她说她会一直爱我,只愿下一世,彼此不要再错过,当时不知怎的,我突然很伤感,我了解她,知道她已经决定和吕楠正式交往了。”   “你们跳完舞之后,你一直心不在焉的”,凌嘉垂头思量片刻,又问:“桑榆当时说下一世的时候,你想了些什么?”   “我在想很多如果,如果真有下一世,我希望自己和桑榆能够永远忠贞于一份感情。”   凌嘉僵硬又肯定的问:“你把你的下辈子许给了桑榆?”   “啊,小嘉嘉又吃醋了”,路璐把凌嘉揽到怀里,吻着她的眼睛,反问:“凌嘉,你相信有下一世么?”   “不信。”   “我也不信,所以那些假设都不成立”,路璐幽幽地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放下了,可真正面对起来,却又觉得还没放下,我是不是很混账啊?我和桑榆分手只有一年多,很多的回忆还太过清晰,这次聚会之后,我和她还是少点见面比较好些。一辈子不管两辈子的事,我很现实的,我只关心这一辈子,跟桑榆比起来,我更希望和你能白头偕老不离不弃,你才是我现在和将来最该去珍惜的人,我从来都是知道的。”   凌嘉叹道:“我放下初恋的时候,也是反反复复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懂你的心情。”   “呵,你越是懂得,越让我感到无地自容呢,能拥有你,是我祖坟上冒青烟了啊”,路璐摆弄着凌嘉的手,恳切的说:“凌嘉,真的很爱你,有些事你若不喜欢,你可以打我骂我惩罚我,但永远不要对我说分手,好吗?我承担不起第二次分手,如果你倦了,累了,我们可以分开一段时间,但永远不要分手,好么?”   “好,永远不分手,让时间证明给我们看,嗯?”   “嗯,凌嘉,我想买辆自行车。”   “买自行车做什么?”   “再过些日子我就要整天画画了,路上整天堵车,堵的人胃疼,骑自行车方便,再说也可以骑车带你出去玩啊。”   “好吧,去买吧。”   路璐吭哧着说:“卡在你那里,我没钱……”   凌嘉扑哧一笑:“过会儿我拿给你,要多少?”   “三百就够了。”   “这么便宜?”   “去二手市场买啦,三百块钱能卖辆很好的车子,能省就省嘛”,路璐想了想,又讨好道:“省下的钱给你买衣服。”   “咦”,凌嘉伸手摸摸的路璐的额头,“没发烧啊!你不是不让我乱买衣服的吗?怎么又这么大方了?不是吃了呛药坏了脑子吧?受内伤了?”   路璐拍掉凌嘉的手,又违心的奉承:“你这么好的衣服架子,不多添点衣服多可惜。”   “好吧,等过两天我们再去逛街买衣服。”   “你你你还真买啊?”路璐想到凌嘉刷卡时的模样,腿肚子开始抽筋,省着省着,窟窿里等着,她后悔为拍马屁口不择言了。   “当然!”路璐难得这么大方,凌嘉极为不客气,“我把你和桑榆跳的舞拍下来了,要看么?”   “要。”   “你等等,我先去拿手机。”   凌嘉站起来,沾着白色泡沫的身体越发显得盈盈可人,她刚迈出一条腿,便惹得路璐心神一荡,路璐快速直起腰按住了凌嘉的还留在浴缸里的腿,抬起头便在那方半隐半露的神秘园里探索了起来。   凌嘉被路璐闹的差点摔倒在地上,她不由的往前寻找支点,恰好抱住了路璐的头,一个冲力下去,恰好又加深了路璐的探入,凌嘉倒吸一口凉气,想离开,腿被路璐紧紧按着,想停留,这个姿势又极其不雅,凌嘉一咬牙,闭上了眼,该见的都见过了,哪里还有什么雅不雅?路璐这几天还真是长出息了,等会一定还回去!   凌嘉实现了她的诺言,这个晚上,吃罢晚饭,养足精神后,凌嘉把路璐摆弄的死过去又活过来,简称死去活来,路璐在昏睡前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三十岁的女人真可怕!   凌嘉这位劳动者当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她趴在路璐身上呼呼的喘气,停留在路璐身体里的手指也懒得再拿出来,两人抱成一团,合眼睡去。   隔天,凌嘉起了一个大早去了公司,路璐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也没能缓过劲来,连老天爷也忍不住的帮她打了一个哈欠,路璐腰酸背疼的碎碎念,摊上凌嘉,我就是矮子骑大马,上下两难!   简短的年假过后,上班族们又开始上班了,桑榆在初六聚会之后便搬到了吕楠那里,与吕楠一起有板有眼的过起了小日子,吕楠在努力,桑榆也在努力,两人都在努力些什么,彼此心照不宣,三两天的适应期一过,默契开始在二人之间淡淡产生,吕楠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路璐的工作室一般多是等过了正月十五才正式开始忙活,正月十五之前只需做些图稿就好,十五之后,时节就到了立春后的雨水期,天气会渐渐变暖,调起颜色或往墙上画起画来都会相对轻松很多。所以这些日子,路璐梅馨秦浩三人也相对很是轻闲,图稿在年前就被路璐做的差不多了,现在只等十五之后去挥开胳膊大开工了,路璐偷起了懒,为十五以后的忙碌养精蓄锐,毕竟对他们这种没有周末的个体户来说,能有个假期不容易,一年到头也就只能在春节休息休息,工作室有秦浩梅馨坐镇,小牛也已提前归来,路璐溜达了一圈后干脆也不去了,只在家像个幽灵一般游荡,看看书做做饭听听音乐,过的像个神仙。   凌嘉怕路璐自己在家呆的无聊,便建议路璐跟她一起去瑞风,路璐自是欢快的答应,对热恋中的人来说,一分钟不见,都会如隔三秋,路璐在家整天像个怨妇一样等凌嘉下班,也还真有点无聊。   两人在家一番打扮后,携手同行,路璐见凌嘉穿了一件白色毛呢大衣,她为了跟凌嘉穿出点情侣的味道来,就拿了自己那件白色的小羽绒服穿上,羽绒服上还画着一个小米奇,结果情侣的味道没嗅到,走出去倒更像个姐姐牵着个妹妹。   走前路璐把DV放到了包里,她决定要偷偷拍下凌嘉工作时的样子,以便没事时好好观赏。   凌嘉带着路璐来到自己办公室,刚进门没多久,就收到了两束红玫瑰,其中一束是向云天送来的,另一束是另一位姓房的年轻先生。   路璐有点吃味,凌嘉笑着看路璐一眼,直接把花丢入了垃圾桶,路璐高兴的差点搂住凌嘉的脖子大亲特亲。   凌嘉忙工作,她把自己的笔记本丢给路璐,让她自己玩电脑,路璐不会玩游戏,也没玩游戏的嗜好,她仅会的游戏,也不过是斗地主或连连看之类连小孩子都不屑一顾的东西,网络对路璐来说,主要用途不过是用来做图或查询资料或查看新闻的一件工具,连玩具都算不上。再说她现在整天和凌嘉在一起,网络对她更是没了吸引力。   凌嘉微微扭转一下身体,上半身扭成了一个十分优雅且和谐的螺旋式上升体态,她瞄一眼正跟电脑看对眼的路璐,接着低头工作,扬起的唇角挂满了阳光。   路璐随便浏览了几个网站的新闻后,看看凌嘉,只见她一直两眼聚光的盯着电脑看,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着,这是凌嘉认真工作时的御用表情,在路璐来瑞风做墙画那会她就已经发现了,路璐不敢打扰凌嘉,心里小小的抱怨了一下,刚刚工作没多久就这么忙,瑞风这活还真不是人干的,唉,高薪还是得让高人去拿啊,我家凌嘉是高人!个头很高的女人!   趁着凌嘉聚精会神的工作,路璐把DV拿了起来,对着凌嘉安静的拍,一边偷拍一边偷笑,凌嘉工作的样子还真不丑!   路璐不禁去想,到底是工作中的女人最美丽,还是床上的女人最美丽?   想来想去路璐想不出答案,最后只能用“都美丽”三个字给糊弄过去,一时间竟欢喜不已。   路璐斜楞着眼欣赏凌嘉,凌嘉的美丽尽数落到她的眼底,路璐禁不住的被震撼了,没事长这么好看做什么?火鸡都能被你气成鹌鹑!   转眼间,路璐又摸着肚皮大叹,今天的心情格外动人啊!   第 95 章   凌嘉的办公室很宽敞,沙发也很舒服,路璐连续拍了凌嘉15分钟,凌嘉始终都是一个样子,路璐觉得没趣了,索性把DV丢到沙发上,闭目养神。   路璐想,自己总得找点事干,可能干什么呢?还是看看电影吧,可看电影总要吃点什么才惬意,凌嘉这里好像没什么吃的,还是下去买点吧。   路璐溜下了楼,买了两包薯片,又抱着回来,见小周还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兢兢业业的给凌嘉当门神,出于好心,路璐上前跟小周聊了几句,她问小周:“你们工作都很忙吗?”   小周说:“当官的事多,他们比较忙,你今天怎么想起来瑞风了?不用画墙画啊?”   “今天正好碰到凌嘉,就顺便跟她过来旧地重游了,至于墙画,我们一般过了十五才画。”   “还是自己创业好啊,时间都由自己管理,不用受限制,我也只能清闲这一两天,以后也要忙啦。”   “那就是说……你现在不忙啊?”   “不忙啊,春节后的前几天我一般都不忙。”   路璐大喜,“正好我也不忙,咱俩聊聊吧。”   小周也大喜,“好啊,我正闲的慌,终于能找点聊天的事干了。”   路璐指指凌嘉的办公室,嘘声说:“你们二当家正忙,咱们小声点聊,别让她听到。”   “好好,小声聊。”   小周能说,路璐能侃,两人不聊则已,一聊惊人,越聊越热闹,说到兴奋处,就差砸桌子捶墙了。   路璐把两包薯片都打开,颇为大方的送给小周一包,小周挺喜欢路璐的清爽,觉得这个女孩子一点也不做作,当下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吃,二人一边嘎嘣着薯片一边继续天上地下的聊,聊的天花乱坠天崩地裂。   凌嘉工作到半路,接到一个电话,碰到了一点麻烦问题,她有些烦躁,叫了一声路璐,没人应,她抬起头来,却不见了路璐的踪影,凌嘉以为路璐是去洗手间了,也没在意,她一边心烦的想着工作,一边走到沙发上坐下,看到电脑屏幕上还打开着的两个国际新闻网页,凌嘉一笑,这个路璐,倒也时刻不忘关心关心世界局势。   有声音叽叽喳喳的透过未关紧的窗子传入室内,让凌嘉本就烦躁的心越发烦躁起来,凌嘉站起身,头不经意的一扭,就看到了正跟小周聊的极为热乎的路璐,路璐双腿盘在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张转椅上,手里抱着一包薯片,跟对面同样抱着一包薯片的小周聊的好不亲热。   路璐跟小周极为热情的聊天,让凌嘉有些吃醋还有些发恼,我让你来是陪我工作的,不是让你来陪小周聊天的,你怎么这么不敬业!   凌嘉见路璐眉飞色舞的,突地想知道路璐在跟小周聊些什么,她想感受一下路璐的喜悦,也好消除掉工作上的烦乱,于是便重新倚在沙发上,认真的听。   路璐跟小周聊天,除去聊一些日常琐事,聊的最多的,无非就是凌嘉这位大明星的绯闻八卦。   小周对路璐说:“你知道吧,追凌嘉的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俊的什么东西都有,把他们排成一个对,一定都能代表中国男人所有的面孔。”   路璐得意的想,看我家凌嘉多受人欢迎啊!她问:“最高的有多高啊?”   “两米吧。”   “妈呀,两米!都能当房梁用了!矮的呢?矮的有多矮?”   “别提了,矮的才一米五多!”小周把双臂摆平,“也就这么长吧。”   路璐乐的砸着桌子嘎嘎笑,“一米五多?凌嘉都一米七多,那小子也真敢追呀!”   “那家伙也是暗恋,我们还损他,就你那样的,也就是抱着凌嘉的大腿喊声妈的份!”   凌嘉很恼火,追她的人里面哪有高达两米矮至一米五的?这个小周,一个男人怎么这么三八!凌嘉更恼火路璐,别人对她的八卦她可以不理会,但路璐是她最爱的人,路璐怎么能和别人一起来八卦自己!   凌嘉只听路璐又问道:“胖的有多胖啊?”   “那块头!”小周伸手大大的比划一下,说:“上下一般粗,身体比皮球还圆!我猜着怎么也得有个二百来斤吧!”   路璐和小周已经聊的入了迷,他们显然已经忘了降低音调的重要性,路璐又笑着捶桌子,说:“二百来斤得比你肥多少圈啊?他要从一般人身上滚过去,人家还不得被压成肉饼啊!”   “你说对啦!要被那家伙碰一下,一定比飞车撞一下还厉害!”   “追凌嘉的就没长的帅的?”   “有啊,很多呢,就是长的帅的……郎才女貌的,说起来没这个带劲!”小周看上去有点难为情。   “这也是”,路璐拿块薯片塞到嘴里,“那些帅的都是干吗的?”   “唉”,小周有些颓丧的说:“帅的大部分都是有资本来追的,那些胖子瘦子矮子什么的,都是我们这些员工或朋友暗恋人家的,谁也不敢真拿到台面上去说,帅点的就不一样了,人家要么有钱有势的,要么有一张帅脸,敢追啊。”   “追她的有几个?”   “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怎么也得有四五个吧,人家跟咱们不是一类人,听说他们家族之间都是有交情的,也保密的很,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你跟凌嘉关系挺好的,你去问问她就知道了。”   路璐心里有点自豪,凌嘉的桃花朵朵开,还只开不败,看来真的很受大众欢迎啊!可惜啊,凌嘉这个尤物你们没份啦,她是我的!路璐笑眯眯的随口问小周:“你觉得凌嘉对待他们好吗?”   小周挠挠头,又抓把薯片放到嘴里乱嚼,说道:“看不出多好,也看不出多坏,唉,反正不管好坏的,都没我们这些人的份,咱就不操那份心啦。”   路璐随口问小周的那句“你觉得凌嘉对待他们好吗”,立刻让凌嘉恼火到了极限,难道自己的爱路璐一点都看不到么?凌嘉受不了路璐的不信任,她本就为工作烦,现在更是烦上加烦,她再也听不下去了。   凌嘉打开门,冷着脸说:“路璐,进来!”   见凌嘉猛地站到门口,路璐和小周都吓了一跳,两人做贼心虚的对望一眼,一个赶快低头装着忙工作,一个赶快低头装成没事人进了门。   路璐想讨好凌嘉,赶快从沙发上拿出DV,打开,刚把DV送到凌嘉脸前,却被凌嘉一把夺过,猛地朝墙边扔去,DV正落到沙发背上,与墙面构成一个30度角,晃了两晃,镜头微翘着立到了那里。   路璐傻了眼,她不明白凌嘉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凌嘉关上门,拉上窗,再落下百叶窗帘,她皱起眉,盯着路璐,问:“你不相信我么?”   “没有啊”,路璐迷茫的看着凌嘉,自己什么时候不相信过她了?   凌嘉恼火的说:“既然相信我,又何必拉着小周东问西问?你有疑问了,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你知不知道凡是在职场混的人就少不了流言蜚语?你知不知道小周说的那些话都是我平时不屑于听的?结果你不只听了,还听的哈哈笑,笑完之后还紧跟着去相信!我的私生活如何你不知道么?我每天到哪去了从没告诉过你吗?我跟谁去应酬了哪次没对你说过对方的姓名?你骄傲,我处处照顾你,你自尊强,我处处迁就你,你就不能稍微站到我的立场上考虑一下吗?我一早就对你说过,女人出来混都不容易,混的职位越高也越不容易得个好名声,你知道我在圈子里能有现在的声望我又付出过多少么?那些不配让我去计较的人我从不计较,我在乎的只是能跟我平肩站在一起的人对我的评价,这下可好,我最在乎的你竟然去听信那些我从不在乎的胡说八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路璐感到很委屈,她只是跟小周闲聊而已,以前桑榆和梅馨秦浩也常常八卦追过自己的那些人啊,聊天难道不都是这样的么?何况她对凌嘉一直都是信任的,从来没有不相信过她,被她误会成这样,还说对自己太失望,路璐直想掉眼泪。   但路璐是很有骨气的,因为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大错,不过就是聊天而已,从头到尾,她和小周都没说过凌嘉一句坏话,路璐觉得自己很光明磊落,她知道凌嘉的脾气,发起怒来一副六亲不认的架势,她决定不在她这个火山口上撞,等凌嘉消气了再跟她好好解释,但小周是无辜的,可别因为一次聊天,凌嘉一生气就把人家的工作给辞了,现在工作这么难找,这个罪过她可担待不起。   路璐冷静下来,想去拉凌嘉的手,可手刚碰到凌嘉的,就被凌嘉摔了出去,路璐又委屈起来,她压住委屈,小声问:“你会辞掉小周的工作吗?”   凌嘉见路璐不先自省,反是关心起了小周的工作,她是那种因为一次碎嘴就让员工辞职的人吗?路璐到底了不了解她?到底相不相信她?   凌嘉的火气又往上冲,她怒火连天的对路璐说:“我刚才问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你还说没有,你这个如此相信我的人竟然连我做事的基本风格都不知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十恶不赦小肚鸡肠的人吗?我从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仇富,富人在你眼里基本上就没个好东西,富人到底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你是不是连我也要仇?在会所你不顾大体对着黄蔚然一顿烂批,你以为你批评的那些都对吗?是人都有缺点,蔚然再不好,可她对我和吕楠都很好,最起码我们需要她帮忙了,她会二话不说的就去帮!当时会所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吕楠是蔚然的好朋友,你知不知道你让她没了面子,就等于让我和吕楠没了面子!把我跟蔚然弄的有了隔阂你很开心吗?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做出的都是些幼稚至极的事!”   路璐死死咬着嘴唇,好一会,她问:“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凌嘉暴躁的挥下手,“你仇富啊路小姐!我知道你仇富知道你博爱知道你爱透了挖井种地的芸芸众生,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就改掉你原本的性格!我在处处忍让处处包容你看不到吗?我不求你也来包容我,只求你相信我不可以吗?”   路璐低头沉默几秒,慢慢的,幽怨的说:“为什么你总拿我的仇富说事?我仇富也不过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忧国忧民有错吗?看到不平抱怨一声是犯罪么?我的日子是用血用汗洒出来的,我知道普通人挣钱有多难挣,我知道三座大山能把一家人压成什么样。你知不知道就在李爷爷的那个村子里,逮到一个农民上访村长就会被罚款三到五千?穷人没本事,没能耐,为这个社会做不出什么贡献,能有的只能是用这张嘴对着朋友发发泄,这也错了吗?黄蔚然当时一再嘲讽我,我和桑榆都是一忍再忍,最后忍无可忍才动了粗口和拳脚,好吧,这事我有错,我当时的确应该像神龟一样忍下去,我给你道歉,如果你觉得不够,我也可以再向黄蔚然道次歉。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抱怨,除了在我们认识之初我为了跟你作对,才对这社会指责几句,在我们交往之后我很少在你面前说出对这个社会的不满啊,我的那些不满,都是自己想想,或是对着秦浩和梅馨说说而已啊。你在我的同学聚会上,可曾见我抱怨过什么?凌嘉,你有没有问过你自己,到底是我仇富,还是你心里总拿捏着一根阶级的弦?初四那天,吕楠和桑榆刚来找我们的时候,你有意让我和桑榆坐到一起,带着一种考验的味道,我和桑榆去了温泉,你到了之后又对着我上下打量,俨然一副抓奸的表情……凌嘉,到底是我不信你,还是你在潜意识里对我总是放心不下?我和桑榆分手的时间不算太长,所以我理解你,因为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也会那样做。你现在正生气,我不恼你,但我必须要说清楚,我对你从来都是相信的,你的处事风格是什么样我的确不知道,因为我没跟你共事过,我不知道你平时都是怎么处理得罪你的员工的,难道就连随意问一句会不会让他辞职,也能招来你这么大的怒气么?我错了,我改,你别生气了,好么?”   “呵!”路璐那堆无限委屈又慢悠悠的话更令凌嘉生气,说来说去还都是自己的错了?凌嘉冷笑,“你的日子是用血用汗洒出来的,我的就不是吗?穷人有苦衷,富人就没有吗?你以为你是鲁迅吗?你不过是个画匠而已,说出的那些话根本没几个人去听!你整天看什么都不顺眼有意思吗?老天爷是公平的,一个人过不好,很大原因都是在自己身上,你幼稚到连这点都不懂么?整天像个祥林嫂一样会惹人烦你知不知道!你口口声声说相信我,你如果相信我,就不会跟小周在外边胡扯,如果你是我,当你听到你最爱的人和自己的手下去八卦抹黑自己的私生活你会怎样?你在瑞风何时见过高达两米矮到一米五的人?你如果相信我,就不会认为我会让小周辞职,即使你没跟我共事过,可我的为人你不知道吗?你的种种表现,是信任吗?你和桑榆牵连不断我能忍,你去侮辱黄蔚然我也不怪你,你不让我给你买衣服我谅解你,可你连信任竟都不给我!你最让我失望的,是刚才小周告诉你追我的有几个人后,你竟然去问他‘你觉得凌嘉对待他们好么’,你要是对我的爱有信心,对我这个人信任到极点,你怎么可能会问出一句这么让人伤心的话来!你宁可去相信一个陌生男人,也不肯来相信我,你让我还怎么跟你相处下去?我们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你不是觉得我私生活败坏吗?你不是觉得我接触的人都不是好人吗?那你走啊!分手吧!分了手,离开我,走的远远的,走到山旮旯找个干净的洞过一辈子,那样谁也污染不了你!”   情人间的战火硝烟,往往都是由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烟头引起来的,越是在乎,越容易逮住对方的软骨掐,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能够组成生活,也足以点燃战场,而在战场中说出的那些气话,也总是格外伤人的。   路璐脑袋轰鸣,再也无法理性的去思考些什么,她满脑子都是凌嘉的那句“分手吧!分了手,离开我,走的远远的”,好像就在刚刚,你还答应过我,永远不说分手,怎么突然之间,岁月的流逝加快了这么多呢?   到底还是要分手了吧?自己果然是个不祥之物呢,路璐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误会就误会吧,不原谅就不原谅吧,毕竟你都说分手了呢,分手了,这一切也都无所谓了。   路璐走上前,想拉住凌嘉的手,想再问一句“你真的要跟我分手吗”,可她在触碰到凌嘉的手的那一刻,凌嘉又一手把她甩开了,凌嘉现在也着实无法冷静,工作上的烦躁和路璐的刺激,直让她像个呼呼爆发的火山口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一腔发泄出来,凌嘉极少发脾气,她对着路璐发脾气,反倒恰好说明了路璐是她最在乎的人,人们往往会对着身边最亲的人说狠话使性子,凌嘉对路璐的突然发飙,倒也可以理解。   如果路璐能够冷静的想一想,就会发现凌嘉的本意并不是在说分手,而是她断章取义了。   可偏偏断章取义几乎是每个人都会去犯的错误,由此产生的误会更是不计其数。   现在路璐满脑子都是分手,她根本无法再去冷静些什么。路璐忘记了凌嘉现在正在气头上,忘记了人在生气时,说出的话是不能当真的。   路璐什么都可以拿来开玩笑,唯独对感情她不会开半分玩笑,为了感情,她决然的离开了父母,离开父母之后,得到的却是桑榆提出的分手,“分手”二字,永远是路璐心中最痛的伤,路璐对情人的要求并不多,只要不提分手,一切都好商量。可就这点要求,对方却总是难以做到。   桑榆对她说分手时的情景依稀就在眼前,现在凌嘉又说出了这俩字,难道大家都是把分手当成水来喝的么?路璐总觉得,一个人无论再怎么气恼,也不能对另一半随意说分手,既然凌嘉能够说的出来,那她一定是像当初的桑榆一样厌倦了自己,至少有过这种想法吧。   梅馨曾经对路璐的那一串串的责骂毫无缘由的响彻在路璐耳边,她隐隐的好像听到梅馨在说:“你了解凌嘉吗?她能陪你走多远?你可知道凌嘉与我们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路璐一直以来都抱着一种“人可以分三六九等,但人格绝对平等”的观念,可如今凌嘉却接二连三的说她幼稚,她不得不去想,自己只是个小小的画匠而已,或许自己真的很幼稚吧,幼稚的自己和成熟的凌嘉之间,又如何能成正比?   一向不知自卑为何物的路璐,现在站在凌嘉身边,竟突地觉得自己矮了好几分,路璐再也没有任何勇气和力气去做任何事了,她黯然的转身,一个人悄悄走了出去,顺便轻轻带上了门。   小周刚才一看凌嘉的脸色,就知道他和路璐的八卦都被凌嘉听到了。   小周一直想听听凌嘉办公室里的动静,凌嘉做事一向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看上去和蔼可亲实际上处处算计,小周也怕自己真的会被炒鱿鱼,谁知办公室的隔音太好,竟是一点动静也外泄不出来,这下见路璐出来,小周急忙挥挥手,想让路璐过来他好问问情况,可路璐竟然没看见他那么大的动作,小周无奈,瞄一眼凌嘉的办公室,又紧走两步追上路璐,拍拍她的肩,问:“你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是不是凌嘉那边……”   “不是,是我家里出了点事”,路璐擦擦马上就要流出泪的眼睛,对小周说:“小周,你没事,别担心,凌嘉……是个好人,以后我们都别那么八卦她了,好么?”   小周见路璐一副马上就要晕倒的样子,赶快扶住她,忙点头说道:“好,我们都没有说过凌嘉是坏人不是么?你到底怎么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家里出了点事,受了点刺激,我自己回去就好”,路璐站稳身子,用力掐自己一把,却感觉不到疼,因为疼都聚集到了心里,路璐努力保持着平静,说:“别送我,我想一个人回去,小周,你快回去工作吧,快中午了,你别忘了给凌嘉送午饭。我走了,再见。”   路璐缓缓说完,一个人像无根的野草般飘入楼道的转角。   小周一直凝视着路璐,他不清楚,路璐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竟能让她从刚才的活蹦乱跳一下变了成现在的悲恸哀伤,难道是有亲人过世了?或许是吧,小周叹息着,这个女孩,真的很惹人心疼啊。   路璐出了瑞风后,立刻掏出十块钱买了一瓶红星二锅头,打开酒盖,咕嘟咕嘟猛地灌了两大口,酒刚落到胃里,娇嫩的脸蛋随之火烧火燎起来,她突地感到了一种自虐般的痛快,止不住的望着苍天大喊:“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犯路璐者,虽爱也忧!”   路边过往的行人不由的把眼睛直往路璐身上瞟,路璐冲那些想看热闹的观众大吼:“看个鸟!没见过失恋又失态的吗!”   行人纷纷摇头,见过失态的,没见过这么失态的,挺漂亮的一个姑娘抱着二锅头大灌,看来社会真的是跑步冲进新时代了啊!   很凑巧的,周静和她的朋友也在行人之中,她们是要前去赴约洽谈一个项目的。周静正开着车,不好停下,透过车窗看到路璐伤痛失神的脸,周静皱起了眉,她很想过去问问路璐怎么了,但朋友催她快点走,周静看看时间是挺紧张,只好先把路璐放到一边,忙自己的事情要紧。   路璐从来没醉过,她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到底能不能醉一次,但她很清楚她现在无论喝多少酒也都醉不了,因为和桑榆分手时她曾试过,酒喝的越多,胃里越难受,人却越清醒,那样的滋味比喝酒之前更煎熬。   闲愁如飞雪,入酒即消融。这句诗对路璐来说只能是个神话。   路璐把还剩下大半瓶的二锅头扔到垃圾筒,挺直身板往前方的十字路口走去,看着不停闪烁的红绿灯,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俗话说物极必反,乐极生悲,这八个字在路璐身上得到了完美了体验,不得不让人去感叹,还是老祖宗的智慧多啊。   第 96 章   天空很高远,带给人希望,也带给人惆怅。   路璐回到她和凌嘉的家里,发了会呆,她透过窗子安静的望着天,天也透过窗子安静的望着她。   路璐不明白,为什么就在早上还好好的两个人,一眨眼的时间,就突然分了手。   她想哭,可没泪,她想笑,却无声,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大悲无泪,什么叫大笑无声。   分手了,这里就不再是自己的家了,“分手吧!分了手,离开我,走的远远的”,凌嘉的话又在路璐的脑中盘旋,凌嘉知道自己是最怕分手的,可她还是说了,路璐窝在沙发里,紧紧抱着自己的腿,浑身发冷,走吧,走出这个家,凌嘉就不会整日为自己烦心,为自己受累了,自己总是一个爱惹祸的人吧?以前没觉得怎样,可自从跟凌嘉在一起之后,自己做的错事好像比以往加起来都多呢,小画匠和瑞风总编,差距的确是太大了些,罢了,就这样吧。   路璐轻轻动了动身子,看到玻璃架上凌嘉吕楠和黄蔚然的合影,愣了一会神,她伸手拿过相框,看着凌嘉三人亲密的姿态和开心的笑,路璐又自责起来,这三个人的感情多好啊,怎能因为自己就出现了隔阂?有了隔阂,凌嘉心里一定是有块疙瘩的吧?解铃还须系铃人,黄蔚然那里,无论如何,还是再去道个歉吧,不求她原谅自己,只求她别怪凌嘉就好,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呢。   走前,就让我为这个家,打扫最后一次卫生吧,尽管家里够干净,路璐从沙发上站起来,挽起袖子,认真的不留一丝污迹的清理着地面,玻璃,厨卫和卧房。在浴室看到凌嘉还未来得及清洗的几件衬衣,路璐拿过洗衣粉,用心的用手搓,凌嘉的衣服很多都不能用洗衣机洗,只能用手洗,一直以来,都是她帮凌嘉在洗衣服,她喜欢为凌嘉洗衣服,因为凌嘉说,穿上她用手洗过的衣服,就好像能感受到她的抚摸一样。   打扫完卫生,清洗完衣服,路璐找出旅行箱,机械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她的东西并不多,自从来到凌嘉这里后,她以前一些用不到的东西,都该扔的扔该丢的丢了,她以为自己能跟凌嘉一路走下去,可谁知交往了还没多长时间,就这么快的分了手,世事果真是出人预料的吧,不过,能恋一阵子的情,怀一辈子的念,也挺好。   下午两点,路璐打好了包,那把吉他,拿不了,就放在这里,凌嘉想扔的话,就扔了吧。   路璐把曾藏着她和桑榆过去的漆盒抱在怀里,临走前,看看卧室床头摆放着的她和凌嘉的合影,悲叹一声,重新打开漆盒,把合影放了进去,她拍拍漆盒,自言自语道:“我爱过两个女人,两个很好很好的女人,可惜,我不够好,逼得你们都对我说分手,真是对不起你们啊,你们一定都要幸福呢,我会为你们祝福的。”   路璐打开旅行箱,把漆盒小心的放进去,再拉上拉锁,又背起画夹,提起工具箱,最后看一眼这间留下无数爱的卧室,最后看一眼这个留下无数爱的家,终是把钥匙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路璐想了想,撕下一张便签,写下七个字:我一直相信你的。写完后觉得不妥,揉成团,丢进废纸篓,再撕下一张便签,又写了四个字:保重,再见。写完后又觉得不妥,揉一揉,丢进废纸篓,重新撕下一张便签,写下三个字:我爱你。写完后依然觉得不妥,揉一揉,丢进废纸篓。   路璐自嘲,既然分手了,又何必再惹人生烦?还是什么也不写,什么也不留了吧,凌嘉会有她的幸福,只愿她的下一站幸福,能够门当户对,这样能省去很多繁琐呢。二锅头和五粮液,尽管都是酒,可身价的确不一样啊。   路璐举步维艰的走到门口,沉重的打开了门,再回头望最后一眼,留下幽幽一叹,悄悄关门而去。   路璐的卡还在凌嘉那里,她没打算要回来,摸摸自己的口袋,浑身上下只搜出279块5毛钱,那本是前天凌嘉给她买自行车的三百块钱,买了一瓶酒和两包薯片,就剩下这些了,这点钱,远远不够她再去租房住,她也不想再去找秦浩梅馨,正月还没出十五,年还没过完,她不想给秦浩梅馨添堵。   路璐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找黄蔚然,至于去哪里落脚住宿,等找完黄蔚然再说吧。   她给黄蔚然打去了电话,黄蔚然正在上班,接到路璐的电话颇感诧异,路璐说想找她道歉,黄蔚然冷笑一声,她让路璐直接去她办公室找她,她想看看路璐到底还能道歉出个什么新花样。   黄蔚然不是傻瓜,甚至也可以说的上是精明,初四在会所闹了一场之后,黄蔚然早已平静了下来,她敏感的发觉到凌嘉和吕楠对她已经有了看法,这让她心里很不好受,黄蔚然不会怪凌嘉和吕楠,也没有太怪桑榆的意思,毕竟桑榆在那会只是个陪衬,她砸了路璐一下,桑榆给了她一拳,两人也算扯平了,再说父母都相识,弄僵了对谁都不好,但黄蔚然对路璐的埋怨倒是越来越深了,这年头能找个好点的朋友是多么为难的事,若没有你路璐,我们三个又何至于如此?   路璐来到市政府,把自己的东西先请楼下的保安暂时看管一下,保安人还不错,很爽快的答应了。   路璐空手来到黄蔚然的办公室,黄蔚然正和她的几位同事闲聊,她见路璐进来,看到路璐苍白的脸色又是一番诧异,头两天还张扬的不像话,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副鬼德行了?她问:“找我只是为了道歉?”   周围的同事一看黄蔚然似是有事,便很有眼色的走了,只是最后走的一个,忘了关门。   “嗯”,路璐等黄蔚然的同事都走了以后,点了点头,她很诚恳的说:“那天在会所,我给你道歉,是被凌嘉逼着去的,当时我并不服气,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的错了,呵,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该掂量好自己的身份,那天我把你害成那样,你心里一定有很大一口气咽不下去吧?你要心里不舒服的话,我就站在这里,任你处置,你和凌嘉是多年的好朋友,别因为我就有了隔阂,闹僵了关系,好么?”   黄蔚然凉凉的说:“你还没那么大的份量让我和凌嘉闹僵,不过你说的也对,我和凌嘉的确因为你就有了些隔阂,我可不是傻瓜,凌嘉尽管掩饰的很好,但她对我有了看法我能感觉的到,不过我不怪她,我和凌嘉那么多年的朋友,我能怪她什么?要怪也只能怪你和桑榆。”   “你……你能别跟桑榆计较么?”路璐小心的说:“桑榆那天跟我一样冲动,不是故意的,要不……你踹我两脚撒气吧,或者十脚百脚都行,只要别再为难桑榆就好。”   “上次是凌嘉逼你来道歉,这次是为什么来?”   “是我自己想透彻了才来的,因为我的缘故让凌嘉和你有了隔阂,凌嘉虽然不说,可我知道她心里也是很难过的,我不想看她难过。”   黄蔚然意外的盯着路璐直看,她看的出来,路璐这次的道歉跟上次截然不同,这次的路璐的确是真诚的,且诚意颇足,黄蔚然对路璐这种态度倒是满意的很,当下有了去原谅路璐的想法,但她还是想奚落一下路璐,她说:“你来是主要为了凌嘉来的吧?要为了凌嘉的话,我刚才就告诉你了,就凭你的份量,被凌嘉包养的宠物一个,我还看不到眼里。你很想让桑榆没事吧?想让我原谅你们,也想让我和凌嘉之间跟以前一样没什么间隙对吧?那也行,只要你对着我跪下,我从今以后绝对不会再找桑榆的麻烦,也绝对会给凌嘉面子不再对你怎样,你敢跪吗?”   路璐没想到黄蔚然竟能说出如此侮辱人格的话来,她死死咬紧牙关,一动也不动。   黄蔚然继续奚落道:“怎么?你不是说你很有诚意的吗?你诚意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到呀?”   路璐攥紧拳头,又松开,再攥紧,再松开,最后,终是跪了下去,她的头微微低着,似是上边压有泰山的重量。   黄蔚然没想到路璐竟然真的跪了下去,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以为凭着路璐的性子,路璐一定会摔门而去,她本打算等把路璐气走后,就告诉凌嘉和吕楠她不再怪路璐和桑榆了,请她们吃顿饭,掏着心窝子好好说说话,与她们消了隔阂,再与以往一般相处,可她没想到路璐竟然真的跪下了,黄蔚然一下僵住了。   若在平时路璐一定会摔门走人,可这次不同以往,路璐受了太大的刺激,有了以往从没有过的自卑,颇为心灰意冷,路璐直让黄蔚然失算了,失算之后的黄蔚然,突然有点蒙了。   门没关,门外来回走动的人们,在路过黄蔚然的办公室时,都不由的停了脚,都想看看这个跪下的女孩,一时间,门外竟站了七八个人伸头往里看。   黄蔚然发完蒙,赶快去关上了门,她拉起路璐,抱怨的说:“你这是干什么?我刚才也是跟你开玩笑,你怎么还真跪了?”   路璐面无表情的问:“以后可以跟凌嘉言归于好了么?可以不要再为难桑榆了么?”   黄蔚然叹口气,点了点头,她的直觉告诉她,路璐和凌嘉之间一定有了问题,她跟路璐认识虽然并不深,可也能感觉出这个人不容易服输,她能在自己面前跪下,一定是受了什么打击才对。   路璐又问:“我可以走了吗?”   “走吧。”   路璐转身离去,刚走到门口,黄蔚然突然问路璐:“你和凌嘉怎么了?”   “分手了”,路璐顿了顿脚,开门离去。   路璐出门的那一刻,围观的官爷们终于看到了这位女孩的面貌,他们见到路璐苍白却清秀的面容不由一惊,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难道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跪下向黄蔚然求情的吗?   没多大工夫,女孩下跪的花边新闻接连传过了好几个办公室。   路璐任由他们像看猴子一样打量着自己,对他们投来的眼神毫不在意,她只拿出手机立刻关了机,这个时候,她谁也不想见,谁的电话也不想接,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天不遂人愿,越不想见到熟人,越是能见到,路璐刚拎着行李走出大楼,正在茫茫的大街上踽踽独行,便碰到了刚与客户谈完的周静。   周静把车停到路边,追上路璐,看看她毫无血色的脸,再看看她的行李,问:“你要上哪儿去?”   上哪儿去?路璐不知道,她只能随口编:“去看一个朋友。”   周静关切的问:“脸这么白,身体不舒服么?你没事吧?你朋友在哪儿?要不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谢谢”,路璐牵强的笑笑,“我时间赶,要先走了,以后有空了再聊吧,拜拜。”   周静望着路璐孤零零的背景,好一会儿也没能回过神,看朋友需要带这么多行李吗?周静无解,只能摇摇头,开车上路。   黄蔚然等路璐走后,心里也堵了一口闷气,这辈子,路璐是第一个向她跪下的人,也是第一个不用金钱而用尊严来跟她讲条件的人。   路璐说她跟凌嘉分手了,黄蔚然不太明白,既然分手了,路璐就没必要再跑来道歉了,难道不是真的分手?为了确保消息的准确性,黄蔚然思量一二,决定亲自打个电话问问凌嘉。   凌嘉一直在办公室生闷气,连午饭也没吃,工作也没心思忙,待路璐走了两三个小时后,凌嘉才从怒气中突然找到了北,意识到上午对路璐说的那些话,说的太重了,她想给路璐打电话,拿起电话却又放了回去,凌嘉想还是先算了,等晚上回家后再说吧,凌嘉已经完全忘记了她曾对路璐说的“分手吧,分了手,离开我,走的远远的”这句话,这话是凌嘉在气头上说出来,人们往往对自己在气头上说出来话,记得总是那么不确切。   也怪凌嘉实在是把分手两字说的太顺了,初恋严振松是凌嘉先提出的分手,二恋向云天也是凌嘉先提出的分手,吕楠以前花花的那些,凌嘉时不时的也会打趣她快点分手找个合适的好快点定下性来,凌嘉身边的同事或朋友也没事就闹闹分手,分了合,合了分,闹腾个没完,分手这东西,对凌嘉来说着实是太习以为常了,她当初全是顺口就说了出来,根本没往分手的意义上想。   黄蔚然打来电话的时候,凌嘉正集中精力的忙工作,还有一个多小时就下班了,她今天要提前半个小时回家找路璐。   凌嘉一看是黄蔚然的电话,以为黄蔚然是约她出去玩,犹豫着不愿接,但看电话一直响起来没完也不是回事,她只能勉强接了起来,打定主意若是黄蔚然约她出去玩的话,就婉言谢绝。   黄蔚然上来就问:“你跟路璐分手了?”   凌嘉一愣,反问:“谁告诉你我们分手了?”   “你们到底分没分手啊?”   “你先说是谁告诉你我们分手了?”   “路璐刚才来我这了,她说你们分手了。”   凌嘉大怒:“她说我们分手了?我什么时候跟她分手了!我怎么不知道!路璐现在还在你那里吗?”   “她刚出去没多大会……”   “你拦着她!我去找你!”   凌嘉挂了黄蔚然的电话后,又立刻给路璐打,结果路璐关机,急出凌嘉一头汗。   现在的凌嘉已经顾不上工作了,她抓起包,草草收拾了几件东西,接着就往门外冲,瞥眼看到沙发上的DV,也顺手将它抓过来放到包里,然后直向楼外跑去。   瑞风的员工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凌嘉这么十万火急的神色,对凌嘉为何事如此火急不由的议论纷纷。   黄蔚然突然感到大事不妙,她尽管瞧不起路璐,可她能感觉的出凌嘉对路璐有多在乎,这下她让路璐下跪,可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黄蔚然挂了电话后,急忙往楼下跑,一边跑一边搜寻路璐的身影,她得立刻马上即时找到路璐,可已经晚了,路璐早在与周静说了拜拜后,就随便坐上了一辆公交车,驶向了一个没有目的地的地方。   路璐坐在公交车上,红着眼圈凝望着这个城市的高楼大厦,她不知道,为什么生而为人就这么难。   路璐始终还是坚强的,因为她没让泪在跪下的那一刻掉落下来,她这辈子,只在父母面前跪下过,那是她心甘情愿的,也是她应该的,可向黄蔚然弯下双腿,对路璐来说,这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屈辱。   士可杀不可辱,于路璐这种自小便一身傲气的人而言,更是士可杀不可辱,可若不跪下去,若不接受侮辱,凌嘉就会因为与黄蔚然之间有了隔阂而一直怪她,桑榆就有可能被黄蔚然算计,甚至桑榆的父母也有可能被黄蔚然算计,毕竟黄蔚然的家庭背景不可小觑,而在官场的权力争斗中,位高者随便算计一个位低者,也是太容易的事。   路璐不清楚黄蔚然的脾性和为人究竟如何,但她却把凌嘉吕楠二人当时劝她和桑榆去道歉时的那些威吓和劝言都记到了心里,她不敢再像在会所里那般横冲直撞,她再也不想因为自己所谓的傲气而去让身边的人受累,所以她跪下了,跪下的不止是一个人,更是一颗流着血的心。   既然一跪能了去所有的事,既然一跪能结去所有的债,为何又那么固执?这本就是一个人欺人,人吃人的世界。   在这颗饱经沧桑的蔚蓝色星球上,动物也好,植物也罢,于芸芸众生而言,活着就是事业,老去就是奇迹。   尊严算什么?殊不知贫贱夫妻百事哀?   路璐想到了秋瑾林昭张志新,与这些倔强的女子比起来,自己不过只能匍匐于地下吧?路璐又想到韩信的胯 下之辱,眼睛痛苦的眨了眨,她只能以“我非韩信,但我有韩信之志”来安慰自己,可自己的“志”又在哪里?   路璐先前的志向,是想和桑榆携手过一生,路璐后来的志向,是想和凌嘉携手过一生,这两个志向,先后都破灭了。   好歹,我还有个工作室吧?路璐微微笑了笑,是啊,好歹还有个落脚处,而把工作室办好,也是路璐的志向之一,想到工作室,路璐突然间有了一股斗志,忘情于情爱,是不可免的,但情爱之外,也总是需要追求的,是的,路璐决定,不要逃避,不要不敢面对,待过了正月十五,她就要回到工作室,回到自己的世界,做回那个笑傲江湖,笑享孤独的自我本真。   但现在真的不愿回去啊,就让我先放空两天再说吧,路璐闭上了眼睛,凌嘉的影子清晰浮现,路璐在黑漆漆的冥神中笑了,还有爱,还在爱,就够了,凌嘉,真的很爱你啊,幼稚也好,无聊也罢,我最后能给你的,只有这一跪了,只愿你不要再因为与黄蔚然有了隔阂而怪我,你们是那么好的朋友呢,就像我和秦浩梅馨一样,有了隔阂一定会很难受的吧。   绕来绕去,不想又绕回到了原点,这一生,就在原点打转吧,再也不谈爱,再也不讲情了,路璐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妈妈在对她笑。   路璐想扑到妈妈的怀抱好好睡一觉,可伸出手去,触到的却只是冷冰冰的空气。   幻觉破碎,撒下一地玻璃渣。   路璐无力的靠着车窗,喃喃低语,人生就像一粒沙子,多你不多,少你不少;爱情就像一颗蛀牙,不拔疼死,拔也死疼。   作者有话要说:无字碑   第 97 章   不知道公交驶到了哪一站,直到车上只剩下路璐一个人的时候,她拖着行李,下了车。   阳光很柔和,路璐却觉得刺眼。   抬眼往往四周,路璐发现,公交车带她来的地方,不远处竟是她常来写生的那座山。   路璐拉着行李往山里走去,她记得在这座山上,她为凌嘉画了一张画,更记得在山上的防空洞里,她和凌嘉曾共同度过一晚的雷雨夜。   浑身上下只有二百多块钱,路璐舍不得再去住旅馆,她努力的往山上爬,希望在天黑之前,能到达那个山洞,她想在洞里住一晚,因为她想凌嘉,那个洞里有关于凌嘉的回忆。   凌嘉走出瑞风后,飞速赶去了市政府办公楼,好在这个时段并不堵车,她仅用了二十五分钟的时间,也足见她把车开的有多快。   凌嘉到时,黄蔚然还在大街上着急的来回转悠着找路璐,她打过电话给路璐,可路璐的手机是关机,无奈之下,只能满大街的找,只希望路璐不要走太远。   黄蔚然想在找到路璐之后跟路璐好言好语的说一说,若路璐真的不想她和凌嘉之间有隔阂,就尽可能的别把下跪那一幕告诉凌嘉,否则对她和凌嘉都不好,毕竟两人的工作都是有牵连的,扯断骨头连着筋,她和凌嘉在工作或利益上有太多的惺惺相惜之处,弄僵的后果只能是两败俱伤,再说路璐不就是为了消除她们之间的隔阂才来的么?黄蔚然相信路璐这次一定会听话。可事与愿违,黄蔚然找不到路璐,急出了一身汗。   凌嘉走入黄蔚然办公室之前,听到有几个人正在议论一个下跪女孩,凌嘉本没在意,但听到女孩下跪的对象是黄蔚然时,她吊起了一颗心,这时正巧有位凌嘉认识的熟人走过,见到凌嘉便打了声招呼,凌嘉貌似不经意的问:“听说有个女孩给蔚然跪下了?谁啊?”   熟人两边都不得罪的说:“谁知道呀,我还看到那个女孩了,挺漂亮的一个姑娘,看着年纪也不大,也不知道家里出了多么大的事,逼得孩子跑这里来下跪,这里是下跪就能解决事儿的地方么?要是一跪能解决问题,全国人民早都来下跪了,唉,我看蔚然也有苦衷,你劝劝蔚然,能帮点的就帮点吧。”   “好啊,那女孩穿的什么衣服啊?”   “这个我倒没太注意,我要没记错的话,她应该穿了件白色羽绒服,头发挺长的。”   凌嘉的胸口一阵绞痛,她现在十分确定那个向黄蔚然跪下的人,一定就是路璐,路璐一定是为了自己上午说过的那些话才来找黄蔚然道歉的,她骄傲的路璐竟然能为了自己几句气话,向黄蔚然跪下,她不敢想象路璐现在是什么模样。   熟人见凌嘉脸色有异,忙问她怎么了,凌嘉客套几句,便走进了黄蔚然的办公室,给黄蔚然打电话,让她上来。   凌嘉给黄蔚然打完电话后,又打给路璐,依然关机,没人接,往家里打,也没人接,看样子路璐一定还没有回家了。   凌嘉想了想,立刻又给秦浩打去了电话,叮嘱他和梅馨若见到路璐的话,一定要立刻给她回个电话,秦浩应了下来。   与凌嘉通完话的秦浩,接连给路璐打去五六次电话,可惜依然是关机,秦浩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对梅馨说路璐可能出事了,梅馨一琢磨,也觉得路璐可能出事了,他们太了解路璐,知道路璐不管摊上什么事,都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即使出去散心,也会把手机开着。秦浩梅馨火急火燎的赶去工作室,一心盼着路璐能在那里出现。   给秦浩打完,凌嘉又给桑榆和袁圆去了电话,电话内容都是一样的,凌嘉给路璐所有的好朋友都一一打去了电话,可心却依然吊着。   袁圆乍一听到路璐不见人了,急的抓耳挠腮,她刚从家里回来没多久,见到路母时,路母直夸她这个女博士有前途,还送给她一本原版英文小说,直让袁圆美得不得了。回来之前,路母嘱咐袁圆提醒路璐一下,没事别总老想着挣多少钱,那样活的太累,也让袁圆有空了就多去照顾照顾路璐。在这个城市,袁圆只有路璐这么一位老乡兼老友,两人光着屁股从小一块长到大,父母又都在同一所重点高中教书,同住一栋家属楼,即使路母不去嘱咐,她也会多来照顾照顾路璐,尽管平日里都是路璐照顾袁圆的时候多些,比如路璐知道袁圆整天搞翻译费脑子,隔三差五的就给她买些营养品,但袁圆还是觉得自己比路璐更懂事一点,路璐要懂事,怎么可能接连好几年不回家?简直就是太不懂事了嘛。   这下好啦,袁圆还没来得及去照顾,那个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路璐竟然失踪了,这搞的是哪一出?袁圆找到梅馨的名片,给她去了电话,梅馨让袁圆先别急,路璐可能就是出去走走,说不定晚上就能回来了。袁圆只好先放下心来。   而桑榆那边,更是上了火,自从跟路璐认识以来,她还从没碰到过路璐会失踪的情况,桑榆猜着凌嘉和路璐一定是吵架了,可路璐会跟情人吵架吗?桑榆跟路璐谈了那么久的恋爱,如果碰到不顺心的事,路璐会郁闷,但从来没跟她吵过,若说路璐跟凌嘉吵架,桑榆还有点不大相信,那失踪又算怎么回事?桑榆右眼皮总是跳,极为忐忑不安。   黄蔚然回来了,凌嘉见她回来,立刻关上了门,抓住黄蔚然的衣领,厉声问道:“你让路璐给你下跪了?”   凌嘉的模样直让黄蔚然吓了好大一跳,难道路璐这么快就告诉凌嘉了?亏我还相信你的诚意,什么东西!黄蔚然拿下凌嘉的手,坐到沙发上,沉一沉,问:“是路璐告诉你的?”   凌嘉冷声说:“她给你跪下被那么多人看到了,用得着她来告诉我吗?”